盛京皇宫崇政殿内,鲸油火把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将列班贝勒、大臣们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在绘着狩猎图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王座虚悬,四大贝勒——代善、阿济格、济尔哈朗、岳托分坐左右,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阿济格率先发难,他一脚踢开脚边的铜炭盆,火星四溅,指着南方怒吼:
「还议个屁和!那南蛮子使团,在我大金境内杀我部众,毁我草场,如今更是在盛京城外耀武扬威!我八旗劲旅横扫辽东的时候,他们还在玩泥巴!不砍下王朴和陈新甲的狗头悬于城门,我阿济格的名字倒着写!」
他猛地抽出腰刀,寒光一闪,将面前桌案一角劈飞:「打!趁他们还在咱们砧板上,尽屠明使,即刻发兵,先破锦州,再叩山海关!让南蛮皇帝知道,大金的刀,还利得很!」
济尔哈朗慢条斯理地捡起被劈飞的木块,在手中掂量,声音不高却清晰:「十二贝勒的刀,自然锋利。但你的刀,能砍断明军的红衣大炮吗?能砍倒塔山的坚城吗?又能砍死王朴?能破他那神鬼莫测的‘仙法’吗?」
他抬起眼皮,目光扫过众人:「三道沟,我们上百勇士怎么没的,诸位心里都清楚。十里亭,额必伦贝勒是怎么被惊得马失前蹄的,大家也看见了。更别提那‘地火’……王朴能凭空召来,我们呢?」
他放下木块,语气转冷:「先别说杀不杀得了姓王的那个大明异人将军。此时杀使,除了激怒明朝,引来卢象升、洪承畴的疯狂报复,还有什么好处?我们现今的粮草情况,撑得起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吗?朝鲜尚未臣服献粮,蒙古林丹汗的诸部,可是正在西边盯着我们呢。」
资历最老的代善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深沉的忧虑:
「阿济格要战,济尔哈朗要和,都有道理。但你们想过没有,那王朴……他为何偏偏在此刻,展现出如此多的‘神异’?」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顿:「他早不显露,晚不显露,偏偏在我大军新败于蒙古,皇太极、多尔衮战死,人心浮动之时显露。他会说我们的话,知晓我们的困境,牛瘟、雪灾,更能驱使雷霆地火……这仅仅是巧合吗?」
代善的话,让在场许多信奉萨满的贵族脊背发凉。他继续道:「杀他,若他真是神灵庇佑之人,引来天罚,谁来承担?若不杀,他们提出的条件,难道我们真能答应?!」
年轻的岳托霍然起身,他代表着新一代重视技术和实利的贵族:
「叔父们!我们现在争论战和,却都忽略了他拿出的实实在在的东西——地火(石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