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出兜里的钥匙串,上面挂着的小铜佛被摩挲得发亮 —— 那是老赵媳妇给的,说能保平安。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大概是老赵的孙子又在追着蝴蝶跑,那笑声像串刚剥开的冰糖,在空气里脆生生地散开,落进每个人的心里,化成了比阳光更暖的东西。
车间北角的电焊机刚歇火,张满山就把锃亮的不锈钢饭盒往铁架上一磕,“当啷” 一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饭盒里卧着俩油光锃亮的肉包子,褶子捏得比戏台上小生的水袖还讲究,热气裹着肥瘦相间的肉香,在弥漫着机油味的空气里横冲直撞。
黄岭蹲在对面的水泥地上,手里攥着个掉了漆的搪瓷缸,筷子扒拉着缸底的咸菜疙瘩。
酱色的萝卜条上还沾着白花花的盐粒,他嚼得咯吱响,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张满山的饭盒,像是要在那油乎乎的包子皮上烧出两个洞来。
“哟,张师傅又改善伙食了?”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的钢管,“家里是发了横财还是祖坟冒青烟了?”
张满山往嘴里塞包子的动作顿了顿,油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淌,在蓝工装胸前洇出个深色的圆点。
“总比某些人强。” 他慢悠悠地掏出块折叠整齐的手帕擦嘴,那帕子是的确良的,印着朵蔫了吧唧的牡丹,“顿顿咸菜就棒子面,我家狗都不屑吃。”
黄希岭 “啪” 地把筷子拍在缸沿上,搪瓷被震得发颤。他站起身时,露出裤脚磨破的边,线头像蜘蛛网似的挂着。
“我吃咸菜咋了?” 他梗着脖子往前凑了半步,唾沫星子溅到张满山的饭盒上,“我挣的每一分钱都干净!不像某些人,整天琢磨着往领导家送两条烟,换个轻快活!”
旁边补胎的老李 “噗嗤” 笑出了声,手里的撬棍差点掉在脚背上。
“我说你俩啊,” 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从开春吵到霜降,就不能歇口气?上次张师傅给儿子买了辆新自行车,黄师傅您愣是三天没跟他说句话。”
张满山哼了声,从口袋里摸出个塑料壳的打火机,“噌” 地打着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