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岛老李来交接那天,车间正调试新颗粒机变速箱。他穿熨烫笔挺的夹克,皮鞋在水泥地踩出噔噔响,和周围油污工装形成对比。
"老王这六年不容易。" 他递烟的手戴着亮闪闪的金表,表链摩擦声让我想起仓库生锈的铁链,"以后有啥不懂,还得请教你。"
我看他身后两个年轻人拿平板拍设备,屏幕反光里能看见车间墙上 "精益求精" 四个大字,被阳光照得刺眼。
侯副部长修锅炉那事,像根锈钉子扎在所有人心里。两台八吨锅炉才三年,还在保修期,维修单二十万里,"特种焊条" 就列了一万。
开会时他唾沫横飞讲 "技改必要性",我盯着他胸前新换的工牌,照片比本人年轻十岁。
散会后在楼梯间,听见两个维修工对话,一个说 "那锅炉明明就是传感器坏了",另一个 "嘘" 了一声,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消毒水味慢慢扩散。
赵家兄弟拿到拨款那天,财务室打印机响了一上午。
他们承包的废料处理项目,报价比市场价高三成,合同上却盖着老板的私章。
我去车间巡查,见赵大奎侄子把半车好料往废料堆扔,铁锹撞金属的哐当声里,他哼着跑调的小曲。
有老工人偷偷拽我衣角,说前几天看见赵家兄弟给侯副部长送黑塑料袋装的东西,沉甸甸在后备箱晃悠,关箱时震得车警报都响了。
食堂的包子总带股煤气味,就像这厂子的空气,永远飘着说不清的味道。
我见过凌晨四点的料场,暴雨中抢险的工人,合格产品堆成山时车间主任眼里的光 —— 那比任何报表都真实。
可现在,这些都成了 "过去式",像我办公桌上那盆仙人掌,六年没换土,却要被挪走。
跟老周喝酒时,他说:"老板就像放风筝的人,线太紧会断,太松会飞。" 酒瓶碰撞声里,我想起车间那台老颗粒机,启动前总要预热三分钟,就像有些道理,总要撞了南墙才明白。
可私企不是风筝,是实打实的机器,每个零件都得咬合精准才能长远。那些报表后的猫腻,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像机器里的沙粒,迟早磨坏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