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的下午,空气沉闷得能拧出水来。
同福客栈大堂里,风扇摇头晃脑地吹着,也吹不散那股子让人昏昏欲睡的粘稠。
佟湘玉站在柜台后,手里摇着蒲扇,一口陕西方言带着独有的拖腔:“额滴个神啊,这老天爷是憋着坏呢,瞅瞅这天色,怕不是要捅个大篓子下来。”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半个油光光的脑袋,搭茬道:“掌柜的说的对,我都觉着灶王爷今儿个打喷嚏了,火苗子乱窜,炒出来的菜都带着股子邪火气儿!”
他顺手撩起脖子上搭着的白毛巾擦了擦汗。
“大嘴叔叔,我的冰淇淋!”白敬琪叼着根冰棍,含糊不清地抗议,手里的左轮手枪“啪嗒、啪嗒”地转着圈。
“Hold on! hold on!马上好!没看正说火候问题吗?这可是关乎江湖声誉的大事!”李大嘴把头缩了回去。
郭芙蓉坐在桌边,拿着小锉刀细细打磨着自己的指甲,头也不抬地怼回去:“声誉?大嘴哥,你昨天那道‘黯然销魂炸馒头片’,销魂得邢捕头今儿早儿蹲茅房都没站起来,亲娘哎,这严重影响仕途啊!”
角落里捧着平板电脑的吕青柠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高科技眼镜片,酷酷地接了一句:“真相只有一个:馒头片炸老了,油温过高,导致油脂氧化聚合生成醛酮类化合物,引起肠胃蠕动异常。”
白展堂正拿着块抹布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楼梯扶手,闻言扭过头,咧嘴一笑:“看看!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说话都跟打油诗似的:聚合氧化肠胃闹,蹲坑腿麻跑不了!”
佟湘玉白了他一眼:“展堂!莫要在这里乱讲话!注意点影响嘛!”
“就是就是!放着我来给大家讲点清爽的!”祝无双轻盈起身,手里变魔术般翻出两块快板,“啪啪”两声脆响后,竟带着点说唱节奏开口:“大嘴师傅心莫焦,天气闷热菜难烧,只要油盐掌握好,美味照样…诶?”
快板声和说唱戛然而止。
客栈里所有的声音,瞬间被掐灭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同福客栈通向厨房的那个门口。
并非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响,而是那里,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仿佛凭空从厨房的烟雾和蒸汽里凝结出来。
高大,结实,本该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此刻却狼狈得触目惊心。
一身深色的粗布劲装被撕扯得破破烂烂,沾满了污渍和深褐色的血迹——有些已经干涸发暗,有些还在缓慢地渗出新的殷红,形成一种刺眼而肮脏的斑驳。
那并非战场常见的刀剑伤,更多的是撕裂和撞击造成的伤痕。
他的额角开裂,皮肉翻卷着,一道醒目的血痕蜿蜒而下,流过紧蹙的眉峰,划过他布满硬茬的腮边,最后在下巴尖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砸出一个小小的暗印。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
里面像燃着两团烧尽了炭火后残留的、冰冷的灰烬。
那里面没有清晰的神采,只有一种被碾碎后又强行粘合起来的茫然和固执,空洞地越过眼前所有人,投向虚空深处某个找不到的目标。
他的身体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即将断裂的硬弓,每一次剧烈的喘息都带动着伤痕累累的胸膛起伏,像是破败风箱在绝望抽动。
凝滞的沉默只维持了一瞬。
紧接着——
“哗擦——!” 白敬琪手里的左轮手枪惊得脱手飞出,“咣当”砸在桌面上,冰棍“啪嗒”掉在地上,他也顾不上了。
佟湘玉倒抽一口凉气,蒲扇“啪”地掉在柜台上:“额滴个…神啊!亲娘哎!这…这人从灶膛里钻出来的?!”
“葵花点穴手!”白展堂几乎是本能反应,身影一晃已挡在佟湘玉身前,指如疾风摆出架势,声音却透着一丝轻颤。
吕秀才猛地站起来,他的圆框眼镜差点滑到鼻尖,声音尖锐:“Holy shit! Intruder! 芙妹!孩子们退后!”
他试图把郭芙蓉和身边的吕青橙、吕青柠往后揽。
“放着我来!” 祝无双下意识上前一步,身体却比嘴更诚实,手中的快板早已收了回去,手指攥得发白。
郭芙蓉眼疾手快,一手护住吕青柠,另一只手“噌”地就把刚刚磨指甲的锉刀举到胸前,声音有点劈叉:“别过来啊!我这锉刀开了刃的!专门锉不锈钢!”
旁边年纪最小的吕青橙毫不示弱,小脸绷得紧紧的,小手已经开始聚力,空气在她周身隐隐扭曲:“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
莫小贝悄无声息地移到了楼梯边,看似随意,但那气定神闲的姿态和周身引而不发的浑厚气劲,已将这略显稚嫩但实力深不可测的少女化作了客栈一角沉重的定海神针。
龙傲天则靠在另一边的柱子上,他整了整一丝不乱的华丽衣领,撇撇嘴,带着浓重的粤语腔拖长声音:“顶你个肺…出场费都冇,搞到成身血,好冇台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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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角落,直播着这一切的微型全息投影设备忠实运转,将这一幕清晰地传递给了2025年的观众们。
【卧槽!何方神圣自带血浆包进组?群演这么拼吗?】
【这出场特效值五毛!血呼啦差的好真实!】
【佟掌柜表情包预订!‘我滴神啊.jpg’】
【小郭姐姐威武!指甲锉退敌!新型号防狼武器吗?】
【小橙子开大!惊涛骇浪搞他!】
【秀才飙英语好萌,芙妹默契满分!嗑到了!】
【莫小贝站姿绝了!这才是内力高手的从容!】
【龙哥diss一如既往的犀利!宇宙最狂不是浪得虚名!】
【这架势,佟掌柜今天饭钱是挣不着了,医药费怕要大出血!亲娘哎!】
【气氛有点吓人,邢捕头呢?快来维持秩序啊!】
阿楚和晏辰在短暂的惊愕后迅速交换眼神。
阿楚秀气的眉微蹙,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捂住了嘴,随即放下,指尖却捻着鬓角一缕碎发。
晏辰则自然地一步上前,侧身将阿楚护在身后小半个身位的位置,清俊的脸上温雅依旧,眼底却多了几分锐利的审视。
晏辰低声唤道:“铁蛋,傻妞。”
“来喽老板!”铁蛋——那个身材健硕、面容憨厚带点喜气的仿生机器人,嗓门洪亮,一口地道的东北腔瞬间打破了紧张的凝滞。
他几乎和声音同步出现在晏辰阿楚身边,动作快得像瞬移,和他并排出现的,还有娇俏玲珑、眉眼带着川妹子特有泼辣的傻妞。
铁蛋咧嘴一乐:“老板娘,甭怕,有俺和老铁在呢!瞅瞅这哥们儿,”他抬了抬下巴指向门口那血人,“外号是‘拼命三郎’,还是‘人形沙包’啊?整挺惨烈呀!”
说话间,他那双看似普通、实则拥有强大扫描分析功能的电子眼已无声无息地将目标从头顶扫到脚底,淡蓝色的数据流在他瞳孔深处飞速闪过。
傻妞则站在阿楚另一侧,利落地甩了甩脑后的长马尾辫,操着四川方言:“就是噻!老板,老板娘,莫得事!哪个龟儿子敢乱来,傻妞请他吃‘海底捞’——滚油锅的捞!”
她眼珠灵活地转动着,扫描分析着环境中的物理性潜在威胁,同时同步分析着铁蛋传回的数据流。
那堵在厨房门口的血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像是被周围鼎沸的人声和突然多出来的目光强行拉回了一点神智。
那空洞茫然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艰难地聚焦在客栈内的众人身上。
当他看到阿楚晏辰和那两台造型现代、与周围古旧环境格格不入的机器人时,目光猛地一缩,里面那冰冷的灰烬似乎又腾起一点灼人的火星。
“妖…妖物…同伙…”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破锣摩擦般的嘶哑声音,破碎而模糊,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虚张声势的恐惧。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晃了晃,更多的血顺着颤抖的大腿流下来。
他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铁蛋和傻妞,仿佛他们不是人,而是择人而噬的恐怖妖魔。
他的手臂痉挛般地抬起,似乎想指着谁,最终却只是徒劳地在身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血珠渗了出来。
“什么?妖物?同伙?”佟湘玉惊疑不定,看看那人,又看看铁蛋傻妞。
郭芙蓉举着指甲锉,声音扬高:“喂!你失心疯了吧!看清楚,这是人,不是妖怪!”
她转头对直播间全息影像喊:“家人们看看!宝宝们评评理!这么帅气的铁蛋和这么水灵的傻妞,哪里像妖怪了?这老兄眼神是不是有点问题?”
【就是!铁蛋多萌!傻妞多靓!怎么就是妖怪了?】
【这血人脑子被捶傻了吧?】
【怕不是古墓里刚挖出来的?对高科技过敏?】
【心疼龙哥又被无视了,宇宙最狂的排面呢?(狗头)】
龙傲天果然被刺激到了,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妖物?呵,我龙傲天在此,宵小妖邪退散!连我都不识,真系冇眼睇!”
晏辰轻轻拉住阿楚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指尖。
阿楚感受到晏辰掌心的温度,深吸一口气,压下最初的惊悸,朝晏辰眨眨眼表示自己没事。
晏辰这才向前迈出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稳重,声音清晰沉稳:“这位兄台,你伤得不轻,此地是同福客栈,皆是好心人。何来妖物同伙之说?不如先让大夫为你包扎伤口,止血要紧。”
他伸出手,做出一个毫无威胁的平抚动作。
“好心人?好心人…”那血人喃喃重复着,眼神在晏辰温和的脸上和他后方戒备的众人、以及那两台闪动着非人微光的机器人身上反复扫视。
他的面容因痛苦和内心的剧烈冲突而扭曲着,嘴唇翕动,像是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剧烈风暴。
突然,他猛地甩了一下仿佛要炸裂的头颅,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锁住铁蛋和傻妞,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休…休想蒙骗于我!这些…这些怪物是你们的爪牙!是蛊惑人心的毒药!它们…它们在摧毁这世上的武艺传承!我奉皇命,誓要…誓要荡平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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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的起伏扯动了伤口,疼得他一阵痉挛,话语中断,但那疯狂燃烧、玉石俱焚般的狂信火焰,却从未熄灭。
晏辰皱眉,还未开口。
铁蛋猛地“哎呀妈呀”怪叫一声,声音极其夸张,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只见铁蛋双眼瞪得像铜铃,嘴里啪啦啪啦像打电报似的倒豆子:“哎哟我去!老板!老板娘!超级劲爆大发现!这家伙脑壳里头被人硬塞了个‘定时炸弹’!不是,是高端的玩意儿——生物神经植入芯片!型号老旧点,但绝对高科技的!搁现在算古董了,功能贼阴损!就这会儿功夫,它正拿这位哥的大脑当‘肉鸡’使呢!通过这位老哥自身的神经信号做跳板,正嗷嗷猛抽他剩余的生命能,疯狂向全世界还能连上的各大武馆、镖局、帮派的内部通讯系统…疯狂发射高强度的精神干扰信号哇!”
“啥意思?”白敬琪听得云里雾里。
傻妞迅速接话,语气清脆地解释:“打个巴适的比方,就像这老哥脑子被装了超级大喇叭,那个芯片正在逼着他用全身的力气、甚至命嘞,不断向外广播一种‘噪音’,专门干扰练武之人的精气神!长此以往,轻则武功退化,心浮气躁,重则直接把人搞废喽!”
铁蛋连连点头,东北腔又快又急:“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就刚才那几秒,俺老铁就拦截了至少一千条这种恶意信息流,方向覆盖了大明十三省!他脑瓜子现在就是个疯狂向外吐黑水的下水道!而且这芯片还在不断升温,烧他脑浆子呢!”
他指了指自己扫描对方头部时眼睛发出的蓝光,“这芯片本身也是个暴力玩意儿,自带强干扰和破坏功能,一直在搞他,他受这么重的皮外伤,至少有一半是这芯片失控爆发弄出来的!这倒霉催的大兄弟,就是个行走的、快要爆掉的‘信号炸弹’!”
这番分析石破天惊。
整个同福客栈陷入更深的震惊。
“我的老天爷!”郭芙蓉手里的指甲锉差点掉地上。
“额滴神啊!难怪这人满口胡言乱语…原来…原来脑子被妖物钻了空子!亲娘哎,这可咋整?”佟湘玉捂着胸口说。
吕秀才扶了扶眼镜,一脸后怕:“Unbelievable!太可怕了!这比蛊毒还邪门!高科技武器入侵大脑?这芯片的控制源头何在?”
他问到了关键。
“还在追查!”铁蛋和傻妞异口同声回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就在这短暂的震惊空隙——
“皇命!荡平!为了…为了…”门口的血人仿佛被“皇命”“荡平”几个词狠狠刺激了一下,眼神中那疯狂的火苗瞬间蹿升至极限,轰然爆发!
芯片似乎同步感受到了宿主强烈的负面情绪爆发,发出了更高频、更狂暴、无声的尖啸!
“呃啊啊啊啊——!!”
凄厉得不像人声的嘶吼炸裂开来!
那人整个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强行催动,如同一颗失控的炮弹,猛地朝着离他最近的桌子——那张摆着几个空酒壶和花生壳的小方桌——撞了过去!
轰隆!
木屑与碎裂的瓷片、花生壳、酒水混杂在一起,四下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