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七侠镇最后几片倔强的黄叶,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狠狠拍在同福客栈厚重的榆木门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闷响。
佟湘玉捏着账本的手指头都快搓出火星子了,对着后院方向愁眉苦脸地念叨:“额滴神呀!这WIFI信号咋个又跟抽风似滴?额刚瞅见‘江南皮革厂倒闭了’滴关键处,画面它就卡成咧兵马俑咧!”
她心疼得直抽抽,仿佛卡住的不是视频,是她白花花的银子,“这得耽误额多少商机嘛!”
白展堂正猫在柜台后面,手里攥着块抹布,眼睛却滴溜溜地往楼梯口瞄,随时准备施展他那套“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乱动”的凌波微步,闻言赶紧凑过来,一脸谄媚:“掌柜的,莫慌!我瞅着八成是后墙根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枝杈子太密实,把信号给挡咧!赶明儿,我给它来个‘白氏剃头大法’,保准让信号嗖嗖滴!”
他边说边比划了个削砍的动作。
“哗擦!”楼上传来一声少年特有的咋呼,白敬琪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楼梯扶手后面探出来,手里还攥着他那把擦得锃亮的左轮手枪模型,对着空气瞄准,“爹!削树枝这活儿您得带上我!我这新练的‘甩枪断枝流’,讲究的就是个快、准、…呃…帅!”
他卡壳了。
楼下大堂,吕青橙正追着吕青柠满场飞:“姐!还我新买的‘自动避障竹蜻蜓’!你肯定又拿它当证据去推你那‘李大嘴叔叔偷吃鸡腿悬案’了!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你馋了!”
吕青柠灵活地绕到一张八仙桌后面,小脸绷得一本正经,学着某个名侦探的样子:“青橙!注意你的措辞!这是严谨的现场痕迹学推演!李大嘴叔叔今早嘴角的油渍残留,与厨房丢失的秘制酱香鸡腿油脂光谱分析高度吻合…”
她手里捏着的,可不就是那只嗡嗡挣扎的竹蜻蜓?
“放着我来!”祝无双的声音像一阵小旋风刮过,她一个漂亮的滑步,精准地插到追逐的两姐妹中间,手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块抹布和一个盛着清水的铜盆,“青柠青橙,莫要追打,桌子腿都让你们蹭出包浆了!来,让无双姨姨擦擦干净…”
她腰间的便携式小音箱就“叮咚”一声,自动感应播放起了节奏强劲的嘻哈音乐,无双身体本能地跟着节拍扭了两下,才强忍着继续擦桌子。
“Subconscious!这绝对是subconscious作祟!”吕秀才站在柜台边,对着他那部投影出古籍全息影像的手机摇头晃脑,试图跟旁边的郭芙蓉讲道理,“芙妹,你听我说,大嘴兄嘴角的油光,很可能源自他清晨诵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时产生的强烈共情效应…”
郭芙蓉正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自己新烫的“离子烫”发型,闻言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得了吧我的吕大才子,还共情呢!我看你就是书读多了,看谁都像圣人。大嘴哥那是纯粹的…”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手机镜头露出职业假笑,“咳咳,家人们,宝宝们!你们评评理,这读书人的弯弯绕,是不是比我们七侠镇的护城河还绕?”
全息投影的弹幕墙瞬间在客栈半空中亮起,五颜六色的文字飞快滚动:
【秀才的英语还是这么塑料又自信!】
【小郭姐姐新发型美炸了!求链接!(虽然知道买不到)】
【大嘴偷吃实锤!青柠小神探靠谱!】
【无双姐姐擦桌子都像在跳街舞!瑞思拜!】
【掌柜的,信号不好影响我看白大哥削树啊!】
【敬琪少爷的甩枪流求直播!】
佟湘玉看着弹幕,暂时忘了信号的事,脸上笑开了花:“哎呦!宝宝们嘴真甜!额们这同福客栈,奏是家人们滴快乐老家!信号嘛…马上解决!”
她转头对白展堂使了个眼色,“展堂!听见没?家人们等着看你的‘剃头大法’呢!”
阿楚和晏辰这对璧人,正窝在大堂最暖和的那张太师椅里,像两只慵懒又华丽的猫。
阿楚整个人几乎陷在晏辰怀里,手里把玩着一个悬浮在半空、不断变换着同福客栈各个角度实时画面的微型全息直播球。
晏辰修长的手指则绕着她一缕微卷的发丝,时不时低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着什么,逗得阿楚咯咯直笑,偶尔娇嗔地轻捶他一下,或者俏皮地嘟起嘴索要一个落在额头的轻吻。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又旁若无人的气息。
“厚礼蟹!”一声夸张的腔调打破了这份旖旎。
龙傲天翘着二郎腿坐在不远处的条凳上,手里也捧着一个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阿楚他们直播间的画面。
他对着晏辰阿楚的方向做了个“没眼看”的手势,“老板老板娘,你哋呢个‘狗粮生产车间’系咪要升级成‘屠狗场’啊?考虑下单身…哦不,考虑下我老婆嘅感受好唔好?”
他身边的祝无双正沉迷于跟着音乐节奏用抹布在桌面上摩擦出街舞动作,压根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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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辰闻言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手臂却将阿楚搂得更紧了些:“龙兄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狗粮呢?这叫…嗯…”
他故作沉吟,指尖轻轻刮过阿楚挺翘的鼻尖,“叫‘可持续发展型恩爱能量’,懂吗?阿楚牌,零污染,高热量。”
阿楚立刻配合地眨巴着大眼睛,脑袋在晏辰颈窝蹭了蹭,拖长了调子撒娇:“就是嘛辰辰~人家这叫合理释放‘爱的多巴胺’,促进江湖和谐稳定!家人们,你们说对不对呀?”
她对着悬浮的直播球飞了个媚眼。
弹幕瞬间被带歪:
【晏公子这情话技能点满了!可持续型恩爱能量!记笔记!】
【阿楚姐姐撒娇顶不住!血槽已空!】
【龙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店里…】
【傲天大佬日常被恩爱暴击(1/1)】
【求问老板娘,爱的多巴胺哪里领取?在线等,急!】
铁蛋,那个穿着花里胡哨夏威夷衫、顶着个锃亮光头的壮硕机器人,正倚着柜台,跟他的“女神”傻妞唠嗑:“哎哟我滴傻妞儿诶,瞅瞅咱老板老板娘,这黏糊劲儿,齁甜齁甜滴!比俺数据库里存的那罐子百年老蜂蜜都带劲!你说咱俩啥时候也能整个…”
他挤眉弄眼,试图去搂傻妞的肩膀。
穿着素雅改良旗袍的傻妞,灵活地端着个托盘,像只轻盈的燕子般旋身躲开,带着笑意:“爬开些哈,铁憨憨!莫挨老子!老板老板娘那是神仙爱情,你个铁坨坨,晓得啥子叫浪漫哦?先把你的机油味儿整香和咯再说!”
她手腕一抖,托盘上几杯刚沏好的茉莉香片稳如泰山,滴水不漏地送到旁边一桌客人面前,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嘿!瞧不起谁呢傻妞儿?”铁蛋不服气地挺起胸膛,金属骨骼发出轻微的嗡鸣,“俺老铁现在可是核动力滴!澎湃!持久!浪漫细胞那都是满格信号!不信你听…”
他作势要清清他那并不存在的金属嗓子。
就在这客栈日常的喧嚣达到一个小高潮,锅碗瓢盆的叮当、嬉笑怒骂的嘈杂、还有李大嘴在后院隐约传来的“嘿哈”练功(实则是剁肉馅)声混作一团时——
轰!!!
一声绝非寻常的闷响,如同一个巨大的、被强行撑破的麻袋,猛地从厨房方向炸开!
紧接着,是无数细碎物体哗啦啦倾泻而下的声音,像下了一场狂暴的白色冰雹。
整个同福客栈,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无论是打情骂俏的、斗嘴耍宝的、钻研“悬案”的、还是对着弹幕卖萌的,动作和声音都僵在了半空。
白展堂的抹布掉在了地上,吕秀才手机投影的古籍全息影像定格在“子不语怪力乱神”那一句,吕青橙的竹蜻蜓脱手飞了出去,嗡嗡地撞在墙上。
连悬浮在半空的直播球,画面都极其人性化地“抖”了一下,仿佛也被吓到。
佟湘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嘴角抽了抽,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通往厨房的那扇门帘。
那里面,是她囤了半个秋天、准备用来做臊子面和白面馍的精细面粉啊!
她的心尖尖都在滴血!
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额滴神呀——!!!”佟湘玉发出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混合着绝望与愤怒的尖啸,那声音的穿透力,让后院正对着半扇猪肉“嘿哈”的李大嘴都手一哆嗦,差点把菜刀扔出去。
“额滴面!额滴精白面啊啊啊!!哪个杀千刀滴——”
她像一颗被点燃的炮仗,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厨房冲。
“掌柜的!危险!”白展堂不愧是盗圣,反应快如闪电,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拽住了佟湘玉的胳膊,身体紧绷,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盯着那还在微微晃动的门帘。
白敬琪也瞬间进入状态,小手已经按在了他腰间那把特制的、威力可控但声势惊人的电磁左轮手枪模型上,小脸绷紧:“娘!别过去!有埋伏?”
他年纪虽小,但江湖经验(主要来自他爹的吓唬)可不少。
阿楚和晏辰也早已从太师椅上弹起,并肩而立,神色凝重。
晏辰手腕上不起眼的金属手环微微亮起蓝光,一道无形的能量屏障瞬间在两人身前展开。
阿楚则快速在悬浮的直播球上点了几下,镜头焦点牢牢锁定厨房门帘,声音压低了却清晰无比:“家人们,突发状况!厨房疑似爆炸!有不明物体入侵!全员警戒!”
弹幕瞬间炸锅,文字滚动速度飙升:
【卧槽!什么情况?面粉炸弹?】
【掌柜的惨叫太真实了!我的耳朵!】
【白大哥护妻!安全感爆棚!】
【小神探敬琪进入战斗状态!帅!】
【入侵者?是之前说的新穿越者?】
【前排出售瓜子板凳!紧张刺激!】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那厚厚的、沾染着可疑白色粉末的门帘,被一只颤抖的手,从里面猛地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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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他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白的面粉,像刚从石灰窑里爬出来,只有两个眼睛的位置,因为眨动而露出两圈惊惶的黑色,活脱脱一个会走路的雪人。
他身上的衣服依稀能看出是质地极好的丝绸,但此刻被面粉糊得看不出原色,袖子和前襟还被划破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同样沾满面粉的里衣。
最诡异的是他头上,歪歪斜斜地顶着一个…破裂的酱菜坛子?
几缕湿漉漉、粘着酱菜叶子的头发,狼狈地从坛子边缘耷拉下来。
这“雪人”站在门口,似乎被大堂里严阵以待的众人和半空中闪烁的弹幕墙吓了一跳。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身上的面粉就簌簌往下掉。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神空洞而疯狂,仿佛在寻找什么失落的珍宝。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嘶哑、扭曲,却又带着某种奇异韵律和穿透力的嗓音,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方式,对着满屋子的人和冰冷的空气,发出了灵魂拷问:
“吾…吾之杜丽娘…安在哉?!!”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的绝望,在寂静的大堂里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几缕。
“哗擦!”白敬琪被这突如其来的鬼魅腔调吓得小手一抖,差点走火。
“额滴个亲娘咧!”佟湘玉看着这“雪人”脚下还在不断蔓延的面粉“雪地”,再想想自己那满缸的精细白面,心疼得几乎背过气去,“额滴面…额滴银子啊…”
阿楚和晏辰交换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一丝…荒谬?
晏辰低声问:“铁蛋?”
一直处于待机扫描状态的铁蛋,那双电子眼早已亮起幽幽的蓝光,将“雪人”从头到脚扫视了数遍。
他光头一歪,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带着惊诧:“哎哟我去!老板!老板娘!扫描结果出来了!这…这位‘面粉侠’…生物特征吻合度99.98%!身份识别:梅砚秋!活跃于万历年间!明朝南曲昆腔第一小生!江湖花名‘玉面郎君’,梨园行当里响当当的头牌!”
铁蛋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阴森,“数据库关联信息:此君以唱腔‘情动天地’闻名,史料记载…曾有三名与其搭戏饰演‘杜丽娘’的当红花旦,在演出后不足三月内,皆因‘情思郁结,心脉衰竭’而…香消玉殒!坊间传闻…啧啧,邪性得很!”
“啥玩意儿?!”李大嘴不知何时拎着把油光锃亮的菜刀也挤到了门口,闻言大嗓门一吼,震得房梁又掉下几缕灰,“唱戏唱死仨?这…这比我这‘降龙十八炒’还猛啊?”
他掂了掂手里的菜刀,眼神惊疑不定地在“雪人”梅砚秋和他自己那把剁肉的刀之间来回瞟。
弹幕彻底疯了:
【梅砚秋???明代戏曲圈顶流???】
【唱死三个杜丽娘???这是什么魔鬼情歌??】
【艺术家的命也是命啊!这哥是行走的KTV死亡麦克风?】
【玉面郎君…现在成了‘面粉郎君’了!】
【大嘴师傅你的关注点永远在杀伤力对比上!】
【无双姐姐快上!用Rap感化他!】
【掌柜的:我的面…我的钱…(灵魂出窍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