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一切不合常理之处,都推给了那位“出身小户”、“懂得持家”的母亲,逻辑上勉强能够自圆其说。
萧绝静静地听着,深邃如古井的眸底波澜不兴,看不出是信了这说辞,还是早已将她看穿。
水榭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窗外风吹过竹叶的簌簌声,以及湖面下鱼儿偶尔摆尾搅动的细微水声,清晰可闻。
良久,就在苏锦书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重压碾碎成齑粉时,萧绝却忽然移开了那令人胆寒的目光,重新投向了桌上那仿佛永远也批阅不完的奏折,仿佛对她这个渺小的存在彻底失去了兴趣,只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挥了挥手。
“既是尚有些微末用处,便暂且留着吧。”
他语气淡漠疏离,仿佛决定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件的去留,甚至懒得多费一丝唇舌。
“李德全。”
“老奴在!”李公公连忙趋前躬身,姿态谦卑到了泥土里。
“将她调去藏书楼当值。”萧绝的目光甚至没有从奏折上抬起半分,声音冷冽依旧,“那里清静,杂事也少,正合她这‘省时省力’的性子。”
藏书楼?!
苏锦书心中猛地一凛,掀起惊涛骇浪!那不是……不是靠近王府中枢,存放着无数孤本典籍、往来文书,甚至可能涉及朝堂机密的重地吗?他为何……为何会将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行为“可疑”的新人,调往那里?
是更深层次的试探?是请君入瓮的圈套?还是……在他眼中,她根本渺小如尘,随手打发去一个看似清闲、实则可能暗藏更多未知凶险的地方,生死都由她自便?
“是,王爷!老奴即刻去办!”李公公不敢有丝毫迟疑。
“退下。”萧绝的声音里透出毋庸置疑的终结意味,多一个字都嫌浪费。
“奴婢……告退!”苏锦书压下满心的惊疑与翻腾的恨意,再次将额头重重贴上冰冷的地面,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几乎是踮着脚尖,屏着呼吸,倒退着离开了这座让她感觉如同置身万丈悬崖边缘的窒息水榭。
直到退出九曲回廊,远离了那片波光粼粼却暗藏杀机的人工湖,被傍晚骤然袭来的凉风一吹,苏锦书才猛地一个激灵,惊觉自己里衣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冰凉地黏在肌肤上,带来一阵阵后怕的战栗。
她忍不住回头,望向暮色四合中那座愈发显得朦胧而神秘的水榭。
萧绝……
他比她所能想象的,更加深沉难测,更加危险致命!
而他最后那个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的安排,将她调去藏书楼……这究竟意味着她成功引起了这位摄政王哪怕一丝一毫的、“有趣”的关注,还是……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另一个精心编织、更加万劫不复的陷阱?
怀中的令牌,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如同冥界指引般的灼热。
苏锦书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伤口里,带来一阵尖锐的清醒。
前方纵然是阿鼻地狱,她也要闯上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