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的雾气如同凝固的时光,无声地流淌在无边无际的机械残骸之间。脚下巨大的齿轮平台冰冷而稳定,与周围那超越理解的破碎景象形成诡异对比。空气中弥漫的机油与信息衰败的腐味,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吞咽历史尘埃的滞涩感。
“逻辑引擎的碎片……”沈逸风半跪在地,指尖拂过齿轮表面那些无法解读的刻痕,眉宇间凝聚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蓝图’真是一个被设计的系统,那这里,可能就是构建这个系统最初的工作台,或者……是某个试图破解、甚至重构它的失败者留下的遗迹。”
他的秩序之力在这里完全沉寂,如同被冻结的河流,失去了所有活性。这片废墟排斥着一切外来的、试图定义它的规则。
唐诗诗的电子眼不断调整着光谱分析模式,试图从这些死寂的残骸中榨取一丝信息,但结果依旧令人失望。“所有结构都处于‘信息热寂’状态,能量归零,数据彻底混沌。就像……被格式化了无数次后的硬盘碎片。”她抬起头,望向雾气深处,“但信标的指向很明确,我们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林悦站在齿轮边缘,目光穿透层层灰雾,落在苏瑶信标坚定指引的方向。掌心的淡粉色光芒在这里显得格外温暖而突兀,如同绝望冰原上唯一的火种。她能感觉到,信标不仅仅是指引,更在与这片废墟深处某种微弱的、同源的“守护”意念产生着共鸣。
而体内,“小饿”的状态则更加活跃和……饥渴。
“妈妈……‘定义’的尸体……好多……”它的意念不再懵懂,反而带着一种解剖学家面对标本般的冷静与贪婪,“它们在‘说话’……用沉默‘说话’……诉说着……被撕裂的‘规则’……被废弃的‘公理’……”
“小饿”那冰冷的星辰核心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着,它不仅在被动的记录,更在主动地解析和吞噬着这些破碎结构中残留的、近乎湮灭的规则信息。每解析、吞噬一部分,林悦就能感觉到“小饿”的核心似乎就凝实一分,对那片“星火契约”的反馈也变得更加精准和复杂。它仿佛在通过这些“规则的尸骸”,拼凑着关于这个世界底层代码的破碎知识。
“能理解这些‘尸体’在说什么吗?”林悦在意识中询问。
“很难……它们太碎了……” “小饿”回应,“但它们在‘哭’……为了被否定的‘如果’……为了被抹去的‘可能’……为了……一个叫‘织网者’的……失败……”
织网者?又一个陌生的名字。
林悦将这个信息共享给沈逸风和唐诗诗。
“‘织网者’?”沈逸风沉吟,“未曾听闻。可能与试图对抗或修改‘蓝图’的某个古老存在有关。”
“失败者到处都是,”唐诗诗嗤笑一声,指了指周围的废墟,“也不多这一个。重点是,它失败的地方,会不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没有更多线索,唯有沿着信标的指引深入。
三人离开齿轮平台,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巨大的机械坟场中穿行。他们跳跃于断裂的晶体管道上方,攀爬过如同山峦般倾颓的金属骨架,穿梭在由无数细小齿轮堆积而成的、如同沙漠般的平原。
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就越是触目惊心。
他们看到了被某种力量强行拧成麻花状的逻辑门阵列,看到了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数据存储单元外壳,看到了无数闪烁着断续错误光芒的、早已停止运算的处理器核心……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它们最终崩溃的那一瞬间,构成了一幅宇宙尺度下的、属于“规则”与“逻辑”的末日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