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看着这簇跳动的、由危险和智慧共同催生的火焰,劫后余生的对视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庆幸。这簇火,不仅仅是温暖和熟食的保障,更是绝境中人类智慧与勇气的象征!
陈沐阳小心翼翼地将剩余的子弹收好,这些危险的小东西,成了他们最珍贵的火种之源。他拿起那个巨大的帆布口袋,将捆扎好的浮材塞了进去,又在空隙里塞入用防水油布包裹好的烤鱼干、过滤好的清水(装在玻璃瓶和密封好的椰壳里)、剩下的银绒草药、小刀、铁钳、几根标枪和那捆宝贵的尼龙绳。沉重的铁皮箱无法带走,只能舍弃。帆布口袋被塞得鼓鼓囊囊,他用尼龙绳将袋口紧紧扎牢。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简陋的筏子——几根捆扎着海螺壳的浮木被固定在帆布袋两侧,增加浮力。整个筏体由坚韧的尼龙绳纵横交错地捆绑加固,虽然简陋粗糙,但结构看起来还算稳固。
“爸,该走了。”陈沐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搀扶起陈景行。陈景行拄着那根绑着青铜钩子的枣木拐杖,受伤的左腿不敢完全受力,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儿子肩上。父子俩一步步挪出庇护了他们多日的岩穴。
洞外,退潮接近尾声。海风强劲,吹动着陈沐阳汗湿的额发。他扛着沉重的帆布筏包裹,半搀半背着父亲,艰难地踩着湿滑的礁石,走向选定的下水点——一处相对平缓、水流稍缓的浅滩。每走一步都异常吃力,脚下的礁石如同涂了油,尖锐的边缘不时刺穿着他早已磨损不堪的脚底。陈景行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伤腿每一次接触地面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终于来到水边。冰冷的海水漫过脚踝。陈沐阳放下沉重的包裹,解开袋口的绳索,将帆布筏拖入浅水中。筏体半浮半沉,随着海浪微微起伏。他深吸一口气,海水冰冷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他先小心地将父亲搀扶上筏子,让陈景行坐在相对平稳的帆布袋包裹上。接着,他奋力将沉重的包裹也推上筏子,安置在父亲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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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稳了,爸!”陈沐阳低吼一声,自己也翻身爬上筏子。帆布筏猛地向下一沉,吃水更深,冰冷的海水瞬间漫过了脚面。筏体在波浪中剧烈摇晃,发出吱呀的呻吟,全靠尼龙绳的强韧和浮材的支撑才没有散架。
陈沐阳抓起一根较长的硬木棍做船篙,用力撑向水下的礁石。筏子笨拙地晃动了一下,缓缓离开浅滩,漂向开阔的水面。强劲的海风立刻裹挟着筏子,推着它向远离礁岛的方向漂去。海浪不大,却足以让这简陋的筏子颠簸起伏,每一次晃动都让陈景行脸色发白,死死抓住身下的帆布包裹。
陈沐阳半跪在筏尾,一边努力用木棍控制着方向(尽管收效甚微),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墨蓝色的海水。离开了礁石的庇护,无边无际的大海显得更加辽阔而充满未知。几只海鸟在远处盘旋,发出清厉的鸣叫。
他回头望去,那座囚禁他们多日的环形礁岛在视野中迅速变小,嶙峋的黑色礁石和灰白的鸟粪岩丘在碧海蓝天下,如同一块丑陋的伤疤。岩穴的入口早已淹没在犬牙交错的石影中,再也看不见了。
筏子随着海流和风向,漫无目的地漂荡。陈沐阳的目光投向海天相接的远方,灰蓝色的海面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没有任何陆地的迹象。怀里的指南针早已在穿越时损坏。方向,成了最大的未知数。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洋流,祈祷它能将他们带向有人烟的海岸,或者至少是另一座拥有淡水的岛屿。
他收回目光,看向筏子上的父亲。陈景行靠在包裹上,闭着眼,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他腿上的伤口被海水浸湿,银绒草糊的深绿色在湿透的布条下若隐若现。
“会漂到哪?”陈景行睁开眼,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飘忽。
“不知道。”陈沐阳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望着茫茫无际的海面,眼神如同他手中那把打磨过的铁制小刀,在风浪的磨砺下,褪去了最初的惊恐和迷茫,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和决绝。“但只要活着,总能找到路。”
帆布筏如同一片深绿色的树叶,在浩瀚而古老的百慕大海域中,随波逐流。筏尾的少年挺直脊背,如同礁石般沉默而坚定。前方是未知的航程,是吞噬还是生机,唯有大海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