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自己是罪人,犯了欺君之罪才会跪下请罪,殷沉墨竟来了个不起来就不听她陈述罪行的威胁。
这能够当作什么威胁啊。
不听陈述罪行,那不就是不管她犯的什么罪,都默许被遮掩过,当作无事发生。
也或许,殷沉墨的真实想法就是如此。
宋栖钰想陈述罪行,得起来;
不起来,就不听陈述罪行,不听,就代表那些罪行没有发生过,也就代表她没有罪。
她若无罪,又何必跪下请罪。
绕来绕去,到最后都是相同的结果。
这大概也是殷沉墨想要的结果。
宋栖钰一时描述不清,发现他这个想法时,自己心中是何种的情绪。
不管自己犯的是什么错,他都能够放纵到这样的地步吗?
坦白说,这样不辨是非的君王定然是不好的。
她若是个有狼子野心的奸佞,被没有底线地相信,都能靠着他的信任去动荡朝政。
但宋栖钰不是这样的奸佞,她期望朝政清明、百姓安乐,当然不愿意为之效忠办事的君王是这样的糊涂样子。
可当这样的信任真切落到某个具体的人身上,又很难让人不为这样的信任而震撼,以及生出些愉悦来。
被人无条件的信任且保护,真的是一件令人无比高兴的事情。
她为他的纵容无奈,紧绷的心弦却也在此刻松懈。
宋栖钰不再坚持跪下请罪,她从地上起来,与殷沉墨面对面,以一种平等的姿态看着他,缓缓开口:
“殷沉墨,我是女子。”
“什么?”
殷沉墨似是失了听觉,又像是脑子无法正常地运转,愣愣地望着她,理解不了她话的意思。
但宋栖钰觉得自己长久悬起来的心终于落地,身上积攒的重石也被搬下。
殷沉墨对她无限制无底线的信任,她却一直对他有所隐瞒。
关系中双方付出与回报极度的不平等,以宋栖钰的性格,当受益方是自己,很难不觉得愧疚。
今天,等到了坦白的好机会,或者说到了不得不坦白的时间,她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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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的话开了个口子,后面的事情坦白起来也没有多困难。
宋栖钰回想着过去,坦白:
“幼时,顾及宗族对后院的插手,也为了给我最好的,爹爹对外传我是家中唯一的子嗣。有了子嗣,不再续娶也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
“后来慢慢长大,我上了学堂,学习到了很多东西,对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与了解。”
“这是我的幸运,在这样的世道中,被爹爹保护得好,还拥有寻常女子难以拥有的自由,去听、去看多彩丰富的世界。”
宋栖钰有些怅然,但不过眨眼,那抹怅然就转化为对未知未来的坚定。
“我有这样的幸运,也希冀依靠自己的力量,为其他人做些什么,也希冀能一点点改善世道对女子的限制。”
“所以,我依然坚持以男子的身份生活,并参加科举考试,还想要做官,一步步掌握实权。”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变得肃穆,本又想抱拳跪下请罪,回忆殷沉墨刚才的话,微弯了弯腰,道:
“陛下,女扮男装参加科考是我自己的想法。我知晓这是犯了欺君之罪,若陛下要责罚,罪臣恳请陛下将一切罪责置于我一人身上。”
宋栖钰双手交叠行礼,等待接下来的裁决。
说出了一切,她的心真正地平和了下来。
殷沉墨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自己被一层又一层卷来的波浪淹没扑倒。
他一时接收的信息量太多,理解起来都花了许多的功夫。
片刻后,他理顺信息,盯着眼前深深低下的头,恍然明白一些从前的疑惑。
为什么宋栖钰对女子总是那般的温柔宽和,又为何她总持有一种悲悯怜人的心态?
原是她推己及人。
殷沉墨觉得真有意思。
七七身为女子,即便扮作男子长大,也拥有看得到女子不公的能力,并决定通过自己的努力带来些改变。
她身处淤泥之中,也能寻找到阳光,并将那些光亮吸收,扩散至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