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有个靠山屯,屯子最西头住着个叫杨老疙瘩的光棍汉,守着三亩薄田过日子。这杨老疙瘩生性木讷老实,别人家田地能打八石粮,他那地顶多收五石,日子过得紧巴巴,三十有五了还说不上媳妇。
这年开春,杨老疙瘩扛着镢头上山开荒,想多刨点地种些豆子。日头正毒时,他刨到块青石板,掀开一看,底下竟是个脸盆大的耗子窝,七八只粉嫩的小耗子挤作一团吱吱叫唤。杨老疙瘩心善,见日头毒辣,便扯些杂草给盖上,自语道:“也是个生灵,晒死了可惜。”
谁知当晚回家,杨老疙瘩就做了个怪梦。梦里有个穿灰布衫的老头,拱手对他作揖:“谢好汉今日救我儿孙性命,老夫胡三,家住后山老松坡。好汉若遇难处,可来坡下那棵歪脖子松树前敲三下,喊声‘胡三太爷’,自有人相见。”说完就不见了。
杨老疙瘩醒来只觉好笑,心想定是日间见了耗子窝,夜里才做这荒唐梦,并没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秋收,杨老疙瘩那三亩薄田又闹了虫灾,收成比往年还差。眼见寒冬将至,连买件厚棉袄的钱都凑不出,他蹲在炕头唉声叹气。忽然想起那个怪梦,横竖是穷途末路,不如去碰碰运气。
次日天蒙蒙亮,杨老疙瘩就揣了两块饼子上了后山。那老松坡荒草丛生,果然有棵老歪脖子松树。他依梦中所言,在树根上敲了三下,喊了声“胡三太爷”。
话音刚落,树后就转出个精瘦老汉,花白胡子,小眼睛滴溜溜转,正是梦中那人。老汉笑道:“好汉果然来了,且随我来。”
杨老疙瘩跟着胡三太爷绕到树后,只见眼前景物忽变,荒坡变成青石板路,路边皆是青瓦白墙的大院落。进得正厅,胡三太爷请他坐下,问道:“好汉有何难处?”
杨老疙瘩红着脸道:“不瞒太爷,今年收成不好,眼看要过冬了,连件厚棉衣都置办不起……”
胡三太爷捋须笑道:“区区小事。老夫家中别的没有,就是粮食布匹多。好汉稍坐,我去去就来。”说罢转入后堂。
这时,杨老疙瘩忽听屏风后有人娇笑。偷眼一看,是个穿红袄绿裤的俊俏姑娘,正冲他抿嘴笑呢。杨老疙瘩哪见过这等标致人物,顿时看得呆了。那姑娘也不羞怯,大大方方走出来道:“你就是救我小弟的恩人?我爹小气,准要给你些米面布匹就打发了。你且听我的,别的不要,单要他书房里那个磨秃了毛的旧拂尘。”
正说着,胡三太爷捧着两匹布和一袋米出来。姑娘一闪身又躲回屏风后。
杨老疙瘩记起姑娘的话,便对胡三太爷作揖道:“谢太爷厚赠。只是小人孤身一人,米布易招人眼红。听闻太爷书房有个旧拂尘,不如赐予小人,也算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