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疙瘩心里明镜似的,自己这身本事,全拜那神秘的常三爷所赐。他试过去后山坳子打听,可那地方荒无人烟,只有个废弃多年的狐狸洞。他也曾趁月夜去屯口老槐树下等候,却再未见常三爷踪影。只是每逢初五、初十,月到中天时,他若在槐树下摆上一壶烧酒,几碟小菜,第二天起来,酒菜必定点滴不剩。陈老疙瘩便知,常三爷还在暗中护佑着自己。
日子久了,陈老疙瘩年纪渐长,便动了收徒的念头。他看中了邻村一个叫孙三的年轻后生。这孙三机灵勤快,嘴甜会来事,家里是开药铺的,认得几味药材。陈老疙瘩考验了他大半年,觉得人品尚可,便正式收为徒弟,将《常氏验方》上的本事,一五一十,倾囊相授。
起初,孙三倒也恭敬好学,跑前跑后,伺候师父十分周到。可时间一长,见识了师父医术的神奇,尤其是治好了几个大户人家的病人,收了不少谢礼后,孙三的心思就活了。他觉得师父太过迂腐,守着宝山却只肯吃糠咽菜。那些奇方妙药,若是由他经营,早就发家致富,何苦在这穷山沟里受罪。
这年秋天,县城里钱老爷的独生公子得了怪病,肚大如鼓,面黄肌瘦,请了多少名医都束手无策。钱家放出话来,谁能治好,赏现大洋五百块!孙三听得眼热,背着陈老疙瘩,偷偷抄了《常氏验方》中一个治“臌症”的方子,主动找上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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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里有一味药引,叫做“阴辰霜”,需在闰年闰月的丑日丑时,取古墓旁的柏树叶上的露水炼制。孙三求财心切,哪管许多,胡乱找了个坟头,半夜接了点露水,就敢拿来入药。钱公子服下他开的药,当夜就上吐下泻,险些一命归西。钱家大怒,把孙三打了个半死,捆起来要送官。
陈老疙瘩得知消息,捶胸顿足,连骂“孽徒”。但他不忍徒儿送命,只好亲自带上真正的“阴辰霜”和配药,连夜赶到钱府。他一番施为,终于救回了钱公子性命。钱家感激不尽,五百大洋依旧奉上。陈老疙瘩却只磕头谢罪,分文不取,领着伤痕累累的孙三回了靠山屯。
回到家中,陈老疙瘩又气又悲,指着孙三骂道:“你这孽障!我早说过,药性如人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你贪财冒进,差点害人性命,也毁了你自身前程!你走吧,我没你这个徒弟!”
孙三跪在地上,砰砰磕头,哭得涕泪横流,赌咒发誓再不敢了。陈老疙瘩心软,见他确有悔意,加之年纪大了,身边也需要个帮手,便叹了口气,道:“罢了,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再犯,休怪为师无情!”
然而,孙三表面上悔过,心里却埋下了怨怼的种子。他觉得自己倒霉,才失手一次,师父便如此苛责。他更惦记着那五百块大洋,对师父的“迂腐”愈发不满。尤其是一次偶然,他深夜起夜,看见月光下,师父竟在院中与一只通体雪白、眼睛碧绿的老狐狸交谈!那老狐人立而起,对着药材比划一番,便悄无声息地跃入草丛消失。孙三吓得魂飞魄散,这才明白,师父那神乎其神的医术,根源竟在这狐妖身上!
恐惧过后,便是狂喜。他想,若能把那老狐抓住,逼它说出所有秘方,或者干脆把它献给达官贵人,岂不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于是,孙三开始暗中准备。他从一个游方道士那里,花重金买来几张据说是祖传的“镇妖符”和一把浸过黑狗血的短刀。又打听到,每逢月圆之夜,那老狐似乎都会来院子西北角的药圃附近。
八月十五,月明如昼。孙三假意早早睡下,实则手握符箓短刀,躲在药圃旁的柴垛后面。三更时分,果然见一道白影掠过墙头,正是那只碧眼老狐。老狐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株奇特的药草前,低头嗅闻。
孙三瞅准时机,猛地跳出,将一把符箓劈头盖脸地扔了过去,同时举起狗血短刀,大喝一声:“妖孽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