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苏家坳出了件蹊跷事。
村东头的老苏家,本是村里数得着的大户,青砖瓦房气派得很。可自打苏老爷子过世后,家道便一日不如一日。长子苏南村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守着祖产度日,眼看就要坐吃山空。
这年腊月二十三,正是祭灶的日子。天刚擦黑,北风刮得正紧,苏南村从镇上当铺回来,怀里揣着刚当掉最后一方端砚换来的几块大洋,心里正盘算着这年关该如何度过。
路过村口老槐树时,忽见树后转出个人来,对着他拱手作揖:“苏先生留步。”
苏南村定睛一看,见是个五十上下的老者,面容清瘦,留着三缕长须,穿一身藏青色长衫,外罩黑缎马褂,打扮得像个城里来的账房先生。
“老先生是叫我?”苏南村四下张望,这天寒地冻的,路上再无旁人。
老者笑道:“正是。老朽姓胡,名道安,乃关外人士。听闻府上有空房闲置,想租上一间暂住,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苏南村一愣,心下诧异。自家东厢房确有空着,但这寒冬腊月的,怎会有人跑到这小山村来租房?再看这胡先生衣着体面,不像那付不起客栈钱的人。
“胡先生莫不是说笑?这穷乡僻壤的,哪比得上城里客栈舒服。”苏南村推辞道。
胡先生却道:“实不相瞒,老朽是来此地收山货的,需住上一段时日。偏那镇上客栈昨夜走了水,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今日在村中打听,都说苏先生家宅宽敞,为人厚道,故特来相求。”
说着,他从袖中摸出三块亮闪闪的银元,“这是一个月房租,还请苏先生行个方便。”
苏南村一见那白花花的银元,眼睛都直了。他怀里那几块大洋尚不够年货开支,这送上门的财神岂能推出去?当即换了笑脸:“胡先生客气了,寒舍虽简陋,倒还真有一间东厢房空着。只是久未住人,需打扫一番。”
“无妨无妨,有瓦遮头便好。”胡先生笑道。
当晚,胡先生便住进了苏家东厢房。奇怪的是,他除一个小包裹外,再无其他行李。苏南村妻子王氏心下嘀咕,但见丈夫收了三块大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抱来被褥,又生了炭火。
谁知这胡先生住下后,竟大有蹊跷。
先是第二天清晨,王氏起来做饭,见厨房水缸满满当当,灶台擦得锃亮,连柴火都劈好码齐了。她以为是丈夫早起做的,便没多想。
待到早饭时分,胡先生走出房门,递给苏南村一小包茶叶:“这是关外带来的山茶,聊表谢意。”
苏南村打开一看,竟是上好的龙井,少说也值半块大洋。他心下欢喜,连声道谢。
自此之后,胡先生时常送些小东西给苏家——有时是一包点心,有时是几尺布料,甚至有一次还送了苏南村一块墨锭,说是徽州老墨,价值不菲。
更奇的是,自胡先生住下后,苏家诸事顺遂。原本病恹恹的老母亲能下床走动了;圈里的猪崽长得飞快;连下蛋的母鸡都比往常多下几个蛋。
村里人见了苏南村,都打趣道:“苏先生家可是请了财神爷了?”
苏南村嘴上谦逊,心里却美得很。唯有王氏总觉得不对劲,夜里对丈夫道:“这胡先生来了半月有余,从不见他出门收山货,整天闭门不出。送咱的东西又都金贵,他哪来的银钱?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