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县城棺材铺的伙计赶着马车来了,运来麦大江定的棺材,还有香烛、纸钱、纸人纸马等治丧之物。

麦大江指挥着伙计将棺材抬进堂屋,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让伙计回去。

一切就绪,麦大江对麦大树说:“咱们分头去报丧吧。”

“好。”麦大树应声,兄弟俩各自揣上纸钱,分头往亲友家赶去。

不多时就陆续有人来祭拜吊唁,麦青山带着一刀黄纸也来了。

他走进灵堂,对着麦老头的灵位深深鞠了三躬,又点燃黄纸,嘴里低声念叨着“本力叔一路走好”,神色庄重。

祭拜完,麦青山走到院子里,见云芽正在帮着收拾祭品,便走上前问道:“云芽丫头,吴掌柜那边关于粉条坊的事,可有准信?”

“有了,青山叔。”云芽停下手中的活计,二人来到后院拐角,“吴掌柜原话跟我说,三天后就会来村里,一来结算上个月的工钱,二来安排粉条坊复工的事。家里受灾想预支工钱的,他跟东家,他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真是多谢你了!”麦青山连日来的愁云一扫而空,“我这就去跟大家伙说这个消息!有了工钱,日子就能撑下去了!”

麦青山不多留,转身就走了,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消息,很快在幸存的村民中传开。

三天后,吴掌柜果然信守承诺,带着伙计和银钱、账本来到了昌丰村临时设的粉条坊旧址。村民们早早地就来了,排着队领工钱。

办预支工钱的,吴掌柜的也实地去家里走访,确实需要这笔银子的,他也给办了。

吴掌柜的办完这些,也带了一刀黄纸去吊唁。

麦家的丧礼也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停灵三日,陆续有亲友赶来奔丧,虽礼数从简,却也透着几分仪式感。

麦大江作为主家,忙前忙后,沉稳地应对着一切,徐盈娘和林杏花则招呼着前来吊唁的女眷,云芽和阿福穿着孝布,守在灵前。

大殓当天,当太阳升起,前来发殡的亲戚陆续来了。

乱糟糟的人来人往,麦大江夫妻和麦大树夫妻自是跪在灵前答礼,小一辈的则是阿福来做答礼。

门外麦大江从县城请来的吹手,吹着呛天呛地悲凉,呜咽的送殡曲。

这时候,主事的族长安排人路前洒纸钱,十二人抬棺跟在后面,剩下的族亲帮忙拿纸人,纸马,纸宅子,金银聚宝盆,东西银库,南北粮仓……

随着封棺钉的钉进,吹手大喊了一声:“起棺,上路喽!”

此时,麦大江带着一众孩子一齐扑在棺前,哭天呛地的拦着,不让抬,麦大江和麦大树都大喊着:“爹啊,儿还没孝敬够您呢!爹啊,您睁眼看看儿子啊,爹啊爹…”

徐盈娘和林杏花这两天累的很,眼瞎乌青、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前前后后的没少忙活,也表现的很伤心。

哭爷哭爹的差不多了,族长喊道:“知道你们是孝子贤孙,活着时,俺这老弟弟享了福,临了也讲究上了排面,现在到了入土为安的时辰了。大江、大树!”

“如今到了最后一步了,抬你爹入土吧,本壮家的六谷上来抬一杠。”

有了族长的主持,这出殡很顺利,男人们都去了麦家坟地,徐盈娘、林杏花、云芽和几个同族的妇人,二爷爷家的二堂伯母金氏、三堂婶子吕氏和小堂婶子孙氏忙活起席面,只等填土圆坟回来的男人们吃席。

这期间徐盈娘和林杏花忙的脚步飞起,不时找用的东西,等家里客人走完,送完借来的邻里的碗碟,板凳,桌子,才觉得终于可以舒展一下身体了,脱下孝衫,孝帽还有腰间扎的草绳。

云芽发觉这么热的天,衣裳都有馊味了。

麦大江一家当晚也是在老宅住的,一家人都暂时擦了身子,简单洗漱,只等回县城宅子再好好的洗一洗。

翌日一早,老宅的炊烟袅袅升起。

两家人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喝着稀粥,就着咸菜,气氛比昨日丧礼时缓和了些,却仍带着几分沉闷。

吃完饭,麦大江让徐盈娘和林杏花收拾碗筷,自己则拉着麦大树走到院子角落,神色凝重地开口:“大树,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关于大哥一家和娘的下落,我前些天打听清楚了,只是爹的丧事在即,所以才没告诉你。”

麦大树正擦着桌子的手猛地一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放下抹布,凑近几步:“二哥,大哥他们……他们在哪?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麦大江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听那天守城的兄弟说,慎军攻城时,队伍里有几个人的衣着打扮和样貌很像娘和大哥一家人,他们应该是被慎军抓走了。

而那天领头的将军就是我当初上交官府的那个细作蒋俊锋,他攻城前点名要县令交出我和盈娘、云芽、阿福,想报当初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