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沉沉压在根据地的山头上,唯有山坳里那处被伪装网裹得严严实实的作坊,还透着几缕微弱的煤油灯光。李铮蹲在机床旁,指尖捏着一块刚打磨好的枪管毛坯,借着灯光仔细查看膛线的纹路——这条螺旋状的纹路比前几次仿制时规整了许多,用手摸过去,凸起的棱边平滑且均匀,没有丝毫毛刺。
“铮哥,这批枪管的膛线合格率能到七成了!”负责机床操作的小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他手里攥着一把卡尺,刚测量完第三根枪管的内径,“比上周刚开始小批量生产时,足足提高了两成。”
李铮点点头,将枪管毛坯放在一旁的木箱里,箱底已经整齐码了二十多根做好的枪管。这些枪管都是用周青之前通过老渠道弄来的中碳钢加工的,虽然不如日军制式轻机枪的枪管钢材坚韧,但经过反复淬火处理,勉强能承受子弹击发时的膛压。他站起身,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膝盖,目光扫过作坊里忙碌的身影——五个工人分成两组,一组围着两台车床加工枪管和撞针,另一组则在角落组装弹匣,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工具,动作熟练又专注。
“弹匣的弹簧弹力怎么样?”李铮走到组装弹匣的工人身边,拿起一个刚装好的弹匣,轻轻按压弹匣里的托弹板。弹簧的回弹力很均匀,没有出现卡顿的情况。
“放心吧铮哥,”负责组装的老周抬了抬头,他脸上沾着些许铁屑,“我们按你说的,把弹簧多回火了一次,现在测试下来,连续压弹三十发都不会变形。”老周说着,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排子弹,熟练地压进弹匣,“之前修复的那挺歪把子,装了我们新做的弹匣,昨天试射的时候,连续打了两个弹匣都没卡壳。”
李铮心里松了口气。轻机枪的易损零件里,弹匣和撞针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弹匣弹簧弹力不足会导致卡壳,撞针硬度不够则可能在击发时断裂。之前部队送来的十几挺受损轻机枪,有一半都是因为这两个零件报废,只能拆了零件拼凑着用。现在能稳定生产合格的零件,意味着这些“残废”的轻机枪很快就能重新派上用场。
他走到作坊门口,撩开门口的粗布帘,借着月光看向不远处的仓库。仓库里已经储备了五十多个弹匣、三十多根枪管和上百根撞针,这些零件足够修复部队现有的受损轻机枪,还能剩下一部分,为后续组装新的轻机枪做准备。不过,李铮心里很清楚,这只是权宜之计——中碳钢的储量已经不多了,按照现在的生产速度,最多还能生产三十根枪管,之后就只能停工等待新的钢材补给。
“铮哥,刘队长来了!”门口的哨兵突然喊了一声。
李铮转过身,就看到刘满仓提着一盏马灯,快步从山道上走过来。刘满仓是根据地守卫部队的队长,身材高大,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延伸到下颌,那是去年和日军拼刺刀时留下的。他走到李铮面前,把马灯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刚接到前线的消息,三排昨天在山口子和日军的巡逻队交了火,两挺轻机枪都出了问题,一挺是枪管过热变形,另一挺是撞针断了,急需零件修复。”
李铮接过纸条,借着马灯的光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需要的零件数量:两根枪管,三根撞针,四个弹匣。“没问题,”他立刻转身对作坊里喊,“小王,老周,准备两根枪管、三根撞针、四个弹匣,打包好,马上给前线送过去。”
“好嘞!”小王和老周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开始挑选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