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嘴角微微往下撇,像被人泼了盆冷水。他攥着话筒的手紧了紧,指节泛出浅白,连指骨都微微凸起——他出道三年,从练习生到顶流,不管是舞台表演还是综艺访谈,听到的全是赞美,“你是最棒的”“你唱得太好了”“你是天生的舞台王者”,还从来没人敢当着这么多镜头,当着这么多粉丝的面,说他“没记住歌曲的心跳”。
陆砚辞没避开他的目光,指尖轻轻敲了敲评审桌,木质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在给这段对话定调。他没有刻意批评,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字字戳中要害:“你把这首歌改得像一杯加了过量糖浆、碎冰和彩色气泡的特调饮料。入口的时候,甜得发腻,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激很过瘾,能让人一下子记住那种‘热闹’;可咽下去之后呢?嘴里只剩一股廉价的甜腥味,像吞了太多人工甜味剂,喉咙发紧,没有一点回甘,完全没有‘解渴’的本质。”
他抬手指了指舞台两侧的音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那些厚重的电子音效,那些刻意拔高的炫技高音,像一层裹得太紧的糖衣,把《深夜独白》原本的‘孤独’底色盖得严严实实。听众只看到你‘很会唱’,看到你‘舞台表现力强’,却看不到这首歌想讲的故事——你不是在‘唱孤独’,是在‘演孤独’,把音乐当成了炫技的工具,把舞台当成了展示技巧的橱窗。”
这番话一出口,台下立刻响起一阵细碎的窃窃私语。有人悄悄点头,眼神里带着认同;有人拿出手机,指尖飞快地打字,却没敢发出声音;沈曜的粉丝皱着眉,嘴唇动了动想喊口号反驳,却被身边人的眼神按住了——那人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听下去。沈曜的脸色从之前的泛红,慢慢变成了苍白,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我觉得孤独也可以很热烈”,可对上陆砚辞沉静的目光,喉结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试试。”陆砚辞的语气缓和了些,没有丝毫逼迫的意味,更像在提出一个共同探索的建议,眼神里甚至带了点温和的鼓励,“去掉所有伴奏和电子音效,只用最干净的声音,把副歌‘凌晨三点的风,吹不散我的梦’再唱一遍。不用想‘怎么唱得炫’,不用管台下的欢呼,也不用管镜头怎么拍——就想想,如果你真的在凌晨三点,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对着空冰箱发呆,你会怎么跟自己说话?”
沈曜愣了一下,眼神里满是错愕。他出道以来,所有的舞台都是精心设计的——什么时候飙高音,什么时候做动作,甚至什么时候笑,都有严格的流程。他从没在舞台上试过“无伴奏清唱”,更没想过“怎么跟自己说话”——在他的认知里,舞台就是要“炸”,要“热闹”,要让所有人记住他的技巧,而不是“跟自己说话”。
导演在后台通过耳返轻轻问他“要不要接受”,声音里带着点试探。沈曜攥着话筒的手松了又紧,手心的汗让话筒杆有点滑。他看了眼台下的粉丝,又看了眼评审席上的陆砚辞——陆砚辞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催促,也没有期待,只是等着他的决定。最后,沈曜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发紧:“好,我试试。”
现场的音乐团队立刻关掉所有音效,电子合成器的重低音消失了,激光灯也暗了下去,连干冰机都停了。演播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轻微声响,还有几百人屏住呼吸时,若有若无的气息声。沈曜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试着回想陆砚辞说的“凌晨三点的孤独”——那是去年他在酒店隔离时,真真切切经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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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凌晨三点,他饿醒了,走到冰箱前,打开门——冰箱里的灯光是冷白色的,照着一瓶过期三天的牛奶,还有半盒没吃完的沙拉。牛奶的盒身有点变形,沙拉的叶子也蔫了。他站在冰箱前,看了足足一分钟,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晃进来,在地板上投了道细长的光,房间里只有冰箱的嗡鸣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像心里少了块东西,说不出来,却堵得慌。
“凌晨三点的风,吹不散我的梦……”沈曜开口了,声音没有之前的清亮,还有些发紧。他习惯性地想往上拔高音,可想起陆砚辞的话,又慢慢放轻了语气,像真的在跟自己说话。唱到“梦”字时,他的声音轻轻颤了一下——不是技巧性的颤音,是带着真实情绪的波动,像有人在耳边轻轻叹气,又像心里的委屈没忍住,漏了点出来。
台下的粉丝没再尖叫,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悄悄攥紧了手里的灯牌,眼神里的激动变成了柔软;后排有个男生放下了举着应援棒的手,身体微微前倾,盯着舞台上的沈曜,像是第一次听他唱歌。
唱完最后一个字,沈曜睁开眼,有些无措地看向陆砚辞,像个等着老师点评的学生,眼神里没了之前的骄傲,只剩迷茫和一丝期待。
陆砚辞点了点头,随即转向舞台侧方的乐队区,声音温和:“乐队老师,麻烦借我一把木吉他,不用接电箱,原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