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永恒的寂静。
清风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条没有尽头的、冰冷湍急的河流中沉浮。意识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胸膛处那被魔枪贯穿的伤口传来撕裂灵魂的剧痛,魔气如同附骨之疽,疯狂侵蚀着他残破的肉身和黯淡的神魂。更糟糕的是,体内那强行凝聚的混沌原点已然崩溃,反噬之力如同千万把钢刀,在他经脉和元婴碎片中肆虐。
比之前在星门广场时,伤势更重,已然踏入了鬼门关!
他仅存的一丝意识,紧紧守护着识海深处那一点微光,那是他与万象古剑、与世界之种最后的联系。他能感觉到,万象剑依旧在他手中,剑格处的源核碎片内,世界之种散发着微弱的、温暖的光芒,如同寒冬里唯一的火种,勉强维系着他一丝生机。
不知在虚空中漂流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已模糊,唯有痛苦与侵蚀是真实的。
终于,前方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引力。那引力起初细微得如同蛛丝,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规则力量。他那失控的、被空间乱流裹挟的身体,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朝着那引力的源头加速坠去!
穿过一层稀薄而冰冷到极致的大气,剧烈的摩擦让他的身体表面燃起暗红色的光焰,仿佛一颗坠落的陨星。本就濒临崩溃的肉身在这冲击下,似乎下一刻就要彻底瓦解。
轰!!!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他重重地砸落在了一片坚硬、冰冷、毫无生机的土地上。撞击点激起漫天灰色的尘埃,如同坟墓中扬起的灰烬。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五脏六腑似乎都挪了位置,最后一丝意识如同被重锤敲击的琉璃,布满了裂痕,几乎彻底涣散。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模糊的视线艰难地捕捉着周围的景象:一片广袤、死寂、布满巨大环形山和嶙峋怪石的荒凉大地,延伸至视野的尽头。地面是冰冷的暗灰色,覆盖着厚厚的、仿佛亿万年来积累的尘埃。天空是永恒的、令人压抑的黄昏色调,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浑浊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光晕,投射下微弱而诡异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气,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以及一种……万物终结、法则沉寂的衰亡气息。
这是一颗……早已死去的星辰,宇宙中的一座巨大坟墓。
随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感知是彻骨的寒冷和死寂。
……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或许在这死寂之地,时间本身也已死亡。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载。清风那沉寂如古井的识海最深处,一点微弱的绿意,如同在万载冻土中挣扎的嫩芽,悄然萌发,散发出几乎不可察的生机波动。
是世界之种的力量!
这颗承载着一个破灭世界最后希望的神物,其本源蕴含的磅礴生机,在宿主踏入真正死境的最关键时刻,被彻底激发。虽然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这股生机却坚韧无比,它紧紧护住了清风最后一丝生命本源不灭,并开始以一种近乎滋养的方式,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滋润着他近乎死寂的肉身和濒临消散的神魂。
率先恢复的是一丝微弱得如同游丝的神识。这缕神识脆弱不堪,甚至连内视都显得勉强,但它标志着清风意识的回归。
他“看”到了自己此刻的状态,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身体如同一个被玩坏后丢弃的破旧布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冰冷的灰色尘埃中。胸膛处,一个碗口大的恐怖空洞触目惊心,边缘的血肉呈现出一种死灰色,虽然那缠绕的漆黑魔气已被暂时压制,但仍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阴寒侵蚀之力在试图反扑。全身经脉寸寸断裂,如同被扯断的琴弦,杂乱地纠缠在干涸的丹田四周。丹田之内更是一片混沌,那强行凝聚又崩溃的混沌原点带来的反噬能量,如同失控的洪荒猛兽,仍在碎片化的元婴残骸和经脉废墟中左冲右突,每一次细微的波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的道基,已然处于崩毁的边缘,裂纹遍布。
万象古剑斜斜地插在他身旁不远处的土地里,剑身布满了灰尘,往日的光华尽失,显得黯淡无光。唯有剑格处镶嵌的那枚源核碎片内,世界之种依旧散发着微弱的、却持续不断的生命绿光。这绿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淌而出,覆盖住清风胸膛的伤口,并与他体内残存的世界之种生机遥相呼应,顽强地对抗着魔气的最后侵蚀和这片天地无处不在的死寂法则。
他还活着,但离真正的死亡,也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脆弱得可能下一瞬就会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