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章邯的月下定交,如同在惊涛骇浪的仕途中寻得了一处坚实的港湾,让张苍的心境平复了许多。
然而,他深知咸阳绝非可以高枕无忧之地,撰文阐释法理、应对旧贵族后续反扑、推进“查禁”事务,千头万绪依旧压在肩头。
这日,他正在御史府值房内,对着空白的帛书蹙眉沉思,该如何将自己那套“乘人之危、显失公平”的法理,系统、严谨地阐述出来,既能说服廷尉府那些老成持重的法吏,又不至于过于惊世骇俗。
忽然,值房外传来一阵轻快而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机关零件轻微碰撞的“咔哒”声,未经通报,房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一身利落布衣,发梢沾着些许木屑和不知名染料的墨子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自豪,仿佛一个刚刚完成了最得意作品的孩子。
“张苍!快!别摆弄你那些竹片子了!看看我这个!”
她甚至忘了称呼“御史大人”,几步冲到张苍案前,将怀中抱着的一个木盒和一个卷着的、质地有些奇特的“纸”卷,不由分说地摊开在张苍面前。
张苍被打断了思路,却并未着恼,反而被墨荆那纯粹的喜悦所感染,好奇地看向她带来的东西。
那木盒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百个大小一致的小木块,每个木块的一端,都反刻着一个清晰的秦篆文字。
而那张“纸”,质地比寻常书写用的帛布粗糙,颜色微黄,却明显更加厚实柔韧,表面光滑,吸墨性似乎极佳。
“这是……?”张苍拿起一个小木块,触摸着上面反刻的“法”字,又摸了摸那奇特的纸张,隐约猜到了什么,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嘿嘿,”墨子荆得意地扬起下巴,拿起一个旁边放着的小型木制框架,快速地将几个挑出来的字块——“诏”、“令”、“通”、“行”——嵌入框架中固定好,然后拿起一个刷子,蘸了点旁边砚台里现成的墨汁,均匀地涂在字块表面,再拿起那张特制的纸,小心翼翼地覆盖上去,用另一个干净的平板轻轻一压,再揭开——
一张清晰印着“诏令通行”四个字的纸页,便呈现在张苍眼前!字迹虽然略显朴拙,却无比规整、统一!
“看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