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歇的余温还残留在时记钟表铺的木梁上,婉卿幻影消散后,空气中残留的茉莉花香与腐朽气息渐渐交融,化作一种难以名状的沉郁。沈青禾扶着柜台站起身,指尖还萦绕着怀表微凉的触感,刚才与幻影对峙时的紧绷感尚未完全褪去,后背的冷汗黏腻地贴在衣料上,带来一阵轻微的寒意。
林婉瘫坐在地板上,胸口剧烈起伏,护士服的袖口被扯得有些歪斜,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唯有握着发簪的手指泛着用力的红痕。“太……太吓人了……”她的声音带着未散尽的颤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天亮了。”
江澈靠在门框上,大口喘着气,手里的铁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眼神里还残留着几分惊悸,却强装镇定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那幻影不是被搞定了吗?咱们现在安全了。”话虽如此,他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
赵默蹲在落地钟旁,指尖轻轻拂过钟身的木质纹理,眉头微蹙。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凝重地盯着落地钟底座敞开的暗格,里面的机芯还在平稳转动,齿轮咬合的“咔哒”声清晰可闻,却比之前多了一丝莫名的韵律感。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走到林婉身边,伸手将她扶起:“别害怕,婉卿的执念已经被安抚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刚才的幻影只是术法的第一层守护机制,时敬之既然能布下这么复杂的时间循环,肯定还留有后手。现在距离子时三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我们必须尽快确认‘对时归位’的具体操作,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赵默站起身,点头附和:“沈青禾说得对。落地钟是术法的核心,刚才幻影的目标一直是它,说明机芯里藏着最关键的秘密。我们之前只打开了底座的暗格,看到了里芯的大致结构,但没有仔细研究齿轮的纹路和嵌入位的细节,现在必须趁这个机会弄清楚。”
江澈捡起地上的铁棍,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那还等什么?赶紧看看这破钟到底有什么玄机!”他虽然依旧有些后怕,但想到很快就能逃离这里,还是强打起精神,走到落地钟旁,好奇地探头往暗格里张望。
沈青禾也走到落地钟前,借着煤油灯的光晕,仔细观察着里芯的结构。落地钟的里芯比她想象中更加复杂,无数个大小不一的齿轮相互咬合,转动时发出精准而规律的“咔哒”声。齿轮的表面刻着细密的纹路,不是普通的机械纹路,反而像是某种特殊的图腾,与她之前在怀表机芯上看到的花纹隐隐呼应。
“你们看这里。”沈青禾伸出手指,指向里芯中央的圆形嵌入位,“这个嵌入位的边缘,刻着一圈缠枝莲纹,和我外婆怀表机芯上的纹路很像。”
赵默立刻凑近查看,眼神变得专注:“确实很像。我爷爷说过,时先生修表的手艺独树一帜,最喜欢在核心齿轮上雕刻专属纹路,既是标记,也能增强机芯的稳定性。这缠枝莲纹,很可能是他的专属标记。”
林婉也好奇地凑过来,虽然还有些胆怯,但对线索的渴望压过了恐惧:“那是不是说,你外婆的怀表,真的和这个落地钟是配套的?”
“不仅是配套那么简单。”沈青禾从口袋里掏出外婆的怀表,打开外壳,露出里面的机芯,“你们看怀表机芯的边缘,也有一圈缠枝莲纹,而且纹路的走向、疏密,都和落地钟嵌入位的纹路完全吻合。”
她将怀表凑近落地钟的暗格,借着灯光对比。果然,怀表机芯上的缠枝莲纹与嵌入位的纹路严丝合缝,像是从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甚至连纹路交汇处的细小节点都完全一致,绝非巧合。
江澈看得眼睛发亮:“我靠!这么说,这个怀表就是打开落地钟的‘钥匙’?只要把怀表嵌进去,就能完成‘对时归位’?”
“没这么简单。”赵默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嵌入这么简单,时敬之的日记里不会特意强调‘子时三刻’和‘对时归位’这两个关键点。而且,怀表的尺寸比嵌入位略小一些,直接嵌进去根本无法固定,齿轮也无法咬合。”
沈青禾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怀表机芯的直径约莫三厘米,而落地钟的嵌入位直径有四厘米左右,确实存在间隙。“这说明,怀表里面还藏着其他线索。”她沉吟道,“时敬之在日记里说‘双表合一,齿轮归位’,或许怀表不仅仅是嵌入的工具,里面还藏着能激活落地钟里芯的关键部件,或者……另一半线索。”
“另一半线索?”林婉疑惑地问道,“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我们没发现?”
“很有可能。”沈青禾的目光落在怀表的机芯上,“我外婆的怀表只有机芯,没有完整的外壳,而且机芯的背面似乎有被撬动过的痕迹,像是被动过手脚。或许,里面藏着我们没找到的东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她是古籍修复师,常年与老物件打交道,对器物的结构和痕迹格外敏感。怀表机芯的背面有一道细微的裂痕,边缘还有金属摩擦的痕迹,显然不是自然损坏,而是有人刻意拆解过。
“你的意思是,要把怀表拆开?”江澈瞪大了眼睛,“这可是你外婆的遗物,万一拆坏了怎么办?而且我们也没有专业的工具啊!”
沈青禾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柜台下的工具箱里。之前她曾在那里找到过羊角锤和螺丝刀,或许还有修表用的小工具。她弯腰翻找了片刻,果然从工具箱的底层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木质工具盒,里面装着一套迷你的螺丝刀、镊子、扳手,都是修表专用的工具,虽然有些生锈,但依旧能用。
“专业工具来了。”沈青禾拿起工具盒,在柜台前坐下,将怀表放在铺着绒布的柜面上,“我修古籍的时候,经常要处理一些镶嵌在书页里的小物件,拆过不少老怀表、老首饰,放心,不会弄坏的。”
她的动作沉稳而熟练,先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拨开怀表机芯边缘的固定卡扣,再用迷你螺丝刀拧下机芯背面的三颗小螺丝。螺丝很小,只有指甲盖的一半大,沈青禾的手指纤细灵活,操作起来毫不费力。
林婉、江澈和赵默都围在柜台旁,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细节。煤油灯的光晕聚焦在怀表上,将机芯的每一个零件都照得清晰可见。
“咔哒”一声轻响,最后一颗螺丝被拧了下来。沈青禾用镊子轻轻掀开机芯的背板,露出了里面更加精细的齿轮结构。就在背板被掀开的瞬间,一道微弱的金光从机芯内部闪过,紧接着,一张折叠得小巧玲珑的纸片从齿轮之间掉了出来,落在绒布上。
“找到了!”江澈激动地低呼一声,想要伸手去拿,被沈青禾一把拦住。
“别动,小心损坏。”沈青禾的声音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她用镊子轻轻夹起那张纸片,放在柜面上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纸质脆硬,显然已经存放了几十年。照片的尺寸很小,只有掌心大小,而且只有一半,边缘是不规则的撕裂痕迹,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照片上的内容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照片的背景是时记钟表铺的柜台,柜台后站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面容清俊,眼神温和,正是时敬之。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笑得眉眼弯弯,正是念卿。小女孩的手里捧着一块圆肚怀表,正是沈青禾手中的这一块。而时敬之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年轻女人,眉眼温柔,笑容温婉,正是沈青禾外婆年轻时的模样!
“这……这是你外婆?”林婉惊讶地说道,“她竟然和时敬之、念卿一起拍过照?”
沈青禾的心跳飞快,她仔细看着照片上的外婆,年轻时的外婆梳着齐耳短发,眼神明亮,笑容里带着一丝羞涩,与照片旁的时敬之和念卿靠得很近,看起来关系十分亲密。“我外婆和时敬之、婉卿,或许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沈青禾喃喃自语,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外婆的怀表是婉卿的旧物,她又和时敬之、念卿合影,她当年到底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赵默看着照片,若有所思:“你外婆的穿着打扮,和照片的背景风格,应该是民国三十年代左右,也就是婉卿去世后,念卿还在世的时候。或许,你外婆当年经常来钟表铺,和时敬之、念卿关系很好,所以时敬之才会在婉卿去世后,将怀表交给你外婆保管。”
江澈凑上前,仔细看着照片:“可惜只有一半,不知道另一半上面有什么。会不会是婉卿?或者是‘对时归位’的具体步骤?”
沈青禾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照片的背面。照片的背面是白色的相纸,上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娟秀,带着一丝女性的柔美,正是婉卿的笔迹——“子时三刻,对时归位”。
这八个字,与沈青禾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
“真的是‘子时三刻,对时归位’!”林婉激动地说道,“现在我们终于确认了!只要在子时三刻,将怀表嵌入落地钟的里芯,就能打破时间循环!”
沈青禾却皱起了眉头,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只是一半照片,”她说道,“另一半照片在哪里?上面会不会有更重要的线索?比如‘对时归位’的具体操作方法,或者落地钟里芯的激活方式?”
赵默点了点头,认同沈青禾的看法:“时敬之做事一向谨慎,既然将线索藏在怀表里面,不可能只留下这半张照片和八个字。另一半照片上,很可能藏着关键的操作细节。比如,如何让怀表与落地钟的机芯完全咬合,如何激活‘真实时间’齿轮。”
江澈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那另一半照片会在哪里?我们把阁楼和一楼都翻遍了,也没看到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阁楼的方向。之前阁楼因为机关触发而坍塌,大部分杂物都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另一半照片会不会也被埋在里面?
“阁楼坍塌了,里面的杂物都被埋住了,想要找到另一半照片,难度很大。”林婉担忧地说道,“而且阁楼随时可能再次坍塌,进去找太危险了。”
沈青禾看着照片上的撕裂痕迹,陷入了沉思。照片的撕裂边缘很不规则,像是匆忙中撕下来的,而且撕裂的痕迹很新,不像是几十年前撕的,反而像是最近几年才被撕开的。“这照片会不会不是时敬之藏的?”她突然说道,“时敬之在民国三十五年就完成了术法,要是他藏的,照片的撕裂痕迹应该会更陈旧。可这张照片的边缘很新,像是有人在最近几年才把它撕成了两半,并且拿走了另一半。”
“你的意思是……”江澈瞪大了眼睛,“还有其他人来过这里?并且拿走了另一半照片?”
“很有可能。”沈青禾说道,“或许是之前被困在这里的失踪者,也可能是和这家店铺有渊源的人。他们找到了照片,却没能完全破解线索,只拿走了一半,或者在逃跑时不小心撕坏了照片。”
赵默的脸色变得凝重:“如果真的有其他人来过,并且拿走了另一半照片,那事情就麻烦了。没有另一半照片上的线索,我们就算在子时三刻将怀表嵌入里芯,也可能无法完成‘对时归位’,甚至可能触发更危险的机关。”
店铺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原本以为找到照片就能破解密码,没想到照片只有一半,另一半还不知所踪。时间越来越紧迫,距离子时三刻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坍塌的阁楼里寻找另一半照片,更不知道另一半照片是否还在店铺里。
林婉的情绪再次低落下来,她咬着嘴唇,声音带着一丝绝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没有另一半照片,我们是不是就无法打破循环了?”
江澈也变得焦躁起来,他在店铺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该死!到底是谁拿走了另一半照片?要是让我找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沈青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焦躁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必须尽快想办法。她再次拿起那张半张照片,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细节。照片上的念卿手里捧着怀表,怀表的表盘清晰可见,表盘上的指针指向了十一点四十五分——正是子时三刻!而时敬之的手指,似乎正指着落地钟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暗示。
“等等!”沈青禾突然发现了什么,她将照片凑近煤油灯,仔细看着时敬之的手指,“你们看,时敬之的手指,指向的不是落地钟的正面,而是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