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年终冲刺(12月28日 全天)

岁末的北京城,空气里仿佛都塞满了沉甸甸的铅块。天光从一大早就显得灰蒙蒙的,吝啬地不肯多透一丝暖意。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鳞次栉比的楼宇顶端,沉甸甸的,酝酿着某种未明的寒意。预报说,新年可能有雪,这层阴郁的天幕,便是那雪意无声的先兆。

国安部大楼内,一种与窗外阴沉截然不同的、高度压缩的忙碌气息在无声地沸腾。走廊里,抱着厚厚卷宗疾步穿梭的身影比平日多了近一倍,步履匆匆却落地无声,只留下短促的衣袂摩擦声。各个办公室的门几乎都敞开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像永不停歇的潮汐,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骤雨,混合着低声而快速的讨论,汇成一股无形的、巨大的能量场。空气里弥漫着纸张油墨的气息、速溶咖啡的焦香,还有一种绷紧到极致的专注力。年终,如同一头看不见的巨兽,张开了大口,吞噬着每个人的时间和精力。

李玄策的办公室,是这场年终风暴的核心风眼之一。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此刻早已不复往日的整洁。桌面被几座“小山”彻底瓜分。左侧是等待签批的年终总结报告,各种装订精美的册子堆积如山,封面上印着不同部门的徽标和“年度总结·绝密”的字样;右侧是亟待处理的各种请示、会议纪要、人员考核材料,纸张边缘因为频繁的翻动而微微卷起毛边;正中间,则摊开着一份刚送来的、关于明年第一季度重点领域风险评估的厚厚预案,墨迹未干,散发着新鲜油墨的气息。文件山峦的缝隙间,散落着几支不同颜色的签字笔、一个保温杯、还有半盒润喉糖。

李玄策深陷在他的高背皮椅中。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和深灰色马甲,领带一丝不苟地系着,袖口挽到了小臂中间,露出结实的手腕和一块样式简约的腕表。他像一架精密而不知疲倦的机器,高速地运转着。左手边,红色的内线电话听筒贴在耳边,他正听着某个部门负责人的紧急汇报,眉头微蹙,偶尔简洁地回应:“数据再核实一遍,下午三点前报最终版。”“风险评估等级上调一级,预案C点补充进去。”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与此同时,他的右手正握着一支黑色签字笔,在摊开的一份报告上快速批阅,笔走龙蛇,批示的字迹刚劲有力,力透纸背。眼神锐利如鹰隼,在字里行间飞速扫过,捕捉着关键信息和潜在疏漏。

刚刚放下红色的内线电话,深蓝色的专线电话又急促地响了起来。他几乎是无缝衔接地拿起蓝色听筒:“讲。” 是西北某重点项目的安全简报,涉及人员轮换和春节期间的特殊部署。他一边听着,一边用左手迅速在面前一份地图上勾勒了几个记号,同时目光扫过电脑屏幕上弹出的一份新邮件预览。

疲惫,如同浸透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挂在他的眼角眉梢。那是一种高强度、长时间专注后的生理性倦怠,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青影,让原本锐利的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缓。他端起保温杯,里面的浓茶已经凉透,带着浓重的苦涩。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短暂的刺激和清醒。喉结滚动了一下,将那点苦涩和疲惫一起强压下去。他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棵在寒风中屹立的劲松,只是握着杯子的指节,因用力而显得有些苍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忙碌漩涡中,一张不起眼的浅黄色便签纸,如同风暴中的一叶扁舟,被悄然推到了文件“山峦”的一处避风港——就在那半盒润喉糖旁边。

这张便签纸来自王铁柱。上面的字迹是王铁柱特有的那种略带笨拙却极其清晰的方块字:

> “目标:‘松涛阁’民间文化研究会

> 初步线索:

> 1. 注册地:琉璃厂东街‘集雅轩’后巷二楼(书画装裱掩护)。

> 2. 核心成员:5人(名单附后),背景:退休教师、古玩商、民俗学者(一人有短暂海外访学经历)。

> 3. 近期活动:异常低调,本月仅一次内部‘古籍品鉴会’,地点改在西郊‘静园’茶舍(非固定场所)。

> 4. 关联点:研究会名义会长,系638章古籍提供者(老教授)的早年学生。

> 疑点:品鉴会当日,茶舍后巷监控捕捉到一辆未登记厢式货车短暂停留(车牌模糊)。

> 建议:启动‘青蚨’监控,渗透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