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鲁班锁里的安居工程(2015年4月25日 14:00)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一块浸透了水的巨大毛毡,沉甸甸地压在省城东郊那片名为“望安居”的庞大工地上空。豆大的雨点裹挟着寒意,噼里啪啦地砸在临时搭建的蓝色工棚顶棚上,汇成浑浊的水流,顺着歪斜的排水管肆意流淌,在地面冲刷出一道道泥泞的小沟。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味、劣质板材的甲醛味,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焦虑与失望。

这里本该是三千户拆迁居民翘首以盼的新家园。然而,一场席卷业界的“建材信用风暴”,让承建此处的知名房企资金链骤然断裂,如同一艘触礁的巨轮,瞬间倾覆。工程戛然而止,只留下十几栋孤零零、钢筋裸露的灰色框架,如同被风雨剥蚀的巨兽骨架,在雨幕中沉默伫立。巨大的塔吊臂膀僵直地悬在半空,像被施了定身法,任凭风吹雨打,锈迹斑斑的驾驶舱门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哐啷”声。而原本满怀憧憬的拆迁户们,则被迫滞留在工地边缘临时搭建的、低矮拥挤的工棚区。雨水渗漏,棚内阴暗潮湿,老人沉闷的咳嗽、孩子不安的啼哭、妇女低声的抱怨,交织成一曲令人心酸的“安居变奏曲”。

李玄策撑着伞,站在工地入口处临时搭建的雨棚下。雨水顺着伞骨淌下,在他脚边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眉头紧锁,目光扫过那片死寂的楼宇骨架,又落回身后那片在风雨中飘摇的工棚区。作为国安部常务副部长,他深知“安居”二字对民心、对稳定的分量,这绝非简单的经济事件,而是关乎千家万户冷暖、社会根基稳固的大事!他身边站着刚归国不久的女儿李念墨,她穿着简洁的防水风衣,秀气的眉头也微微蹙起,眼神里既有对现状的忧虑,也有科学家的冷静观察。李长庚站在稍后一点,花白的头发被风吹乱,他默默注视着这片混乱的景象,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爸,民心不稳,如地脉震动。” 李念墨轻声说,雨水打湿了她的鬓角,“这停工,比台风还伤人。”

李玄策沉重地点点头。就在这时,工地深处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一个男人粗犷而焦急的吼叫:“钥匙呢?!塔吊的钥匙卡死了!这鬼天气,再不挪开吊臂,预制件到了都卸不了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工装、浑身湿透的魁梧身影,正站在最高的那栋楼体下,对着一个巨大的塔吊基座舱门又拉又拽。他正是周卫国!李玄策那位在德迅(中国)国际物流担任危险品运输安全督导的老同学。此刻,他正负责协调一批紧急调运来的新型建筑预制件,试图恢复部分建设,解燃眉之急。然而,塔吊的操作钥匙孔,却被一个奇形怪状、卡得死死的木制玩意儿堵住了。

李念墨眼尖,几步冲进雨里,跑到周卫国身边。“周叔,让我看看!” 她俯下身,不顾雨水打湿了头发和肩膀,仔细端详那个卡在钥匙孔里的东西。那是一个由许多小木块相互咬合、嵌套而成的复杂结构,棱角分明,榫卯精巧,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包浆光泽——竟是一个精巧的鲁班锁!显然是谁家孩子玩耍时遗落,或是某个怀旧工匠的物件,阴差阳错被雨水冲到这里,又鬼使神差地卡进了塔吊的钥匙孔。

“是鲁班锁!” 李念墨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奇。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拨弄着那些湿润的木块,试图找到解锁的机关。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锁面上。突然,她动作一顿,借着塔吊舱内昏暗的灯光,她看到其中一块被雨水浸润的锁芯内部,似乎刻着极细小的文字!她立刻从随身的工具包里取出一个高倍放大镜和微型强光手电。

“周叔,有光!” 她低声道。周卫国立刻用手掌为她挡住斜吹进来的风雨。

放大镜下,那些细密的刻痕清晰起来,并非装饰花纹,而是一列列工整的繁体小楷:“凡构屋之制,皆以材为祖;材有八等,度屋之大小,因而用之……” ——这赫然是北宋李诫《营造法式》中关于建筑标准化模数“材分八等制”的核心论述!

“《营造法式》!是古代的建筑模数规范!” 李念墨惊呼出声,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老祖宗早已将复杂建筑的标准化、装配化精髓,浓缩在这看似玩具的方寸之间!

然而,还没等他们细想,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远处工地入口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司机的咒骂。周卫国脸色一变:“糟了!我的预制件车队到了!这么大的雨,场地又乱,得赶紧卸货!” 他负责运输的那批新型预制墙板和楼板,正冒着大雨抵达。但此刻,工地内部因为停工和暴雨,堆满了杂物和积水,道路泥泞不堪,巨大的运输车根本无法顺利进入预定卸货点。更糟糕的是,由于缺乏统一规划和指挥,第一批卸下的几块巨大预制件,被工人们慌乱地堆放在一块地势较低的空地上。暴雨如注,积水迅速上涨,竟围绕着这几块随意堆放的预制件,形成了一片浑浊的水洼。后续赶到的车辆司机不明就里,试图绕行,结果更多的预制件被卸在了不同的位置。在极短的时间内,这些巨大的灰色方块,在雨水的“引导”和混乱的搬运下,竟然诡异地排列成了一个……如同迷宫般的八卦图案!车辆进不去,人也绕晕了,整个卸货区陷入一片混乱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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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完了!这都成八卦阵了!” 一个司机抹着脸上的雨水,绝望地喊道。

风雨如晦,工地一片狼藉:钥匙被锁,塔吊瘫痪;预制件陷入泥泞,摆成迷阵;工棚区愁云惨淡。安居之梦,似乎被这无情的雨水冲刷得越来越远。

李玄策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李念墨手中的鲁班锁上。那小小的木块,在风雨中显得如此脆弱,又如此坚韧。他心中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成型。

“念墨,把锁给我。” 李玄策的声音穿透雨幕,异常沉稳。他接过那枚被雨水浸透、刻着古老智慧的鲁班锁,感受着木质温润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