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嗒嗒声，正是从他身下汇聚的一小滩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液中滴落的。血珠砸在冰冷的石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苏杨的心上。

他死了。

这个曾经在庶务堂里，用粗犷的声音驱散刁难他的弟子的屠执事；这个将地脉副令郑重交给他，眼神里满是信任与托付的长辈；这个在暗室之外，明知对手强大，却依旧选择留下来断后，只为给他争取那一点点时间的修士，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他用自己的生命，履行了对寒泉真人的承诺，也为苏杨筑起了最后一道防线。

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洪流，瞬间冲垮了苏杨的心防。那是巨大的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是深入骨髓的愧疚，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 如果他能更快一点破解地脉符文，如果他能更早发现冯志远的阴谋，如果他能在屠洪刚断后时多帮上一把，或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还有无力，深深的无力感，他明明已经突破到炼气六层，明明掌握了更强的力量，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死去，连保护他们的能力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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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苏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涌出，划过沾满尘土和血污的脸颊，留下两道冰凉的痕迹。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屠洪刚时的场景 ，想起了屠洪刚最后转身离去时的背影，那背影算不上高大，甚至有些佝偻，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坚定，他说 “你放心进去，外面有我”，原来那句话，早已是诀别。

“活下去…”

屠洪刚最后留在暗室门口的那三个字，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苏杨的灵魂深处。他拼尽一切想要保护的人，用生命换来的时间，最终只换来了苏杨被埋在废墟之下，重伤濒死的结局。这算什么？是讽刺，还是命运的玩笑？

苏杨闭上眼，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身体的剧痛似乎变得遥远了，只有心口的沉重与刺痛，占据了他全部的感知。他想起了磐石堡里那些鲜活的面孔，还有那些素未谋面的同门，他们或许只是普通的外门弟子，却也在为守护磐石堡而努力。可现在，他们可能都已经死在了魔潮之中，连尸骨都难以保全。

那座曾经象征着希望与守护的磐石堡，如今成了一座坟墓，埋葬了无数的生命，也埋葬了过往的荣光。黑暗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想要将他吞噬，苏杨甚至产生了一种放弃的念头 —— 就这样吧，或许死在这里，就能和屠洪刚、和那些同门团聚，不用再面对外面的魔物，不用再背负那些沉重的秘密与责任。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牵引感，从苏杨紧握的左手中传来。

是那枚地脉副令。

它依旧被苏杨死死攥在手心，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温凉的光芒。一丝丝精纯而温和的土系元力，如同涓涓细流，从副令中缓缓流出，渗入他干涸破损的经脉，滋养着他近乎崩溃的肉身。这股力量没有之前引动地脉时那般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气息，像是母亲的手，轻轻抚摸着他受伤的灵魂。

苏杨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差点忘了，这地脉副令不仅能引动地脉龙气，更能与地脉产生共鸣，而地脉龙气本身，就是大地生机的凝聚，蕴含着强大的治愈之力。之前他强行引动，如同洪水决堤，只会带来破坏；可此刻，在他生命垂危、心神俱疲之际，副令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濒死状态，开始自发地释放出温和的生机，试图维系他的生命。

这微弱的力量，如同黑暗寒冬中的一点星火，虽然渺小，却足以唤醒濒死之人内心深处最后的求生本能。

“我… 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