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沙城的夜，来得比中原迟些。

暮色四合，西市却并未沉寂，反而点燃了更多灯火。

胡杨居的客房里，一盏油灯如豆，映着几张神色各异的脸。

孙小猴第一个回来，身形如狸猫般从窗口翻入，落地无声。他抓起桌上的陶碗灌了口水，压低声音道：“狗蛋哥，摸到些眉目。那个萨尔曼，明面上是做香料和玉石生意，但他的商队护卫数量远超寻常，而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精光，“他们存放在西市东北角那个大货栈的箱子，落地声闷得奇怪，不像寻常货物。我趁他们卸货时，用墩子给的小玩意儿偷偷戳了个眼，闻到了硫磺味。”

“火药？”李狗蛋瞳孔微缩，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个胡商，囤积火药作甚？看来墨瞎子提醒得对，这萨尔曼所图非小。”

这时，阿宝也推门而入，他气息稍促，显然伤势仍未痊愈，但憨憨的脸上也透着一股凌厉，“狗蛋哥，守将府戒备森严，明哨暗卡不少，巡逻的兵丁时辰固定，但……后门往军营方向的巷子，有段时间守卫会换班，间隔约莫半柱香，是个空子。另外，我远远瞥见那守将张虔陀的亲兵队长，腰牌下的穗子，是灰色的。”

“灰色？”李狗蛋挑眉，“和‘影隼’那帮杂碎的衣服一个色儿？有点意思。”他并未下结论，但心里已将这细节牢牢记住。

周墩子摆弄着桌上几块从集市淘来的西域奇木和矿石，插嘴道：“大人，这千沙城好东西不少，这木头坚硬胜铁，这矿石好像能助燃，给我点时间，我能把咱们那几架小弩改得更有劲道。”

正说着，胡言抱着一卷破旧的羊皮纸和几本线装书，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找到了！大人，诸位，有重大发现！”

他将东西在桌上铺开，那是一幅手绘的千沙城周边地形草图，年代似乎颇为久远。胡言指着地图上鸣沙石窟区域的几个不起眼的标记，又拿出一张他临摹的机关盒纹路。“你们看！这地图上的标记，虽然简略，但其勾连转折的韵味，与盒子上的秘纹同出一源！还有这本《西疆图经》残卷，里面提到前朝曾有‘守密之族’，居于三危山左近，司掌秘藏，非命定之人不得其门而入！”

李狗蛋凑过去，仔细对比着那扭曲的纹路，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父亲留下的盒子，墨瞎子提到的“守密人”，还有这千沙城地古老传说，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三危山……鸣沙石窟……”李狗蛋喃喃自语，眼中光芒闪烁，“看来，那地方是非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