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的脚步停住了。
他站在画前几步远的地方,背着手,微微弓着背,像个真正的看画人。旁边有两个家长在议论:"这画看着怪压抑的,黑乎乎的。听说得了二等奖呢,评委说有思想。"
"有思想?"另一个家长嗤笑一声,"我看就是瞎画,哪有把家乡画成废墟的?"
江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没回头,眼睛盯着画,手指在裤兜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里有个小铁环,是早上修自行车时蹭下来的,顺手就揣兜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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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慢慢移到画面右下角的阴影处。
比在维修铺看时清楚多了。礼堂的光线虽然不算亮,但比那个昏暗的棚子好多了。那个背对着夕阳的人影,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弓着背。轮廓还是模糊的,但江川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他自己。
不是什么巧合。那个姿势,那件外套,甚至连微微歪着头的角度,都跟他每次在工厂区发呆时一模一样。林暮画了他。这个认知像颗小石子投进江川心里,漾开一圈圈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他想起林暮那天说"比赛主题是'我的家乡'",想起自己当时问"画这玩意儿有什么用"。现在看着这幅画,他突然有点明白林暮想说什么了。这破败的工厂,锈蚀的钢铁,橘红色的夕阳,还有角落里那个沉默的人影,合在一起就是铁北,是他们每天呼吸的空气,是甩不掉的日子。
"这光影处理得真好。"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到江川旁边,对着画点头,"你看这光透过厂房的破洞,层次感多强。还有这钢铁的质感,锈迹画得跟真的一样。"
"是啊,"旁边的女人附和,"评委说'把工业时代的苍凉和生命力结合得很好',我一开始还不懂,现在看着......还真有点那意思。"
苍凉和生命力。江川咀嚼着这两个词。他每天在工厂区捡废零件,只觉得那地方破、脏、危险,从来没想过什么"生命力"。可看着画上的夕阳,那些冰冷的钢铁好像真的活了过来,在橘红色的光里微微发烫。
他想起林暮苍白的脸,还有那双总是怯生生的眼睛。那小子看着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他看到了铁北的魂,就像那个美术老师说的。
江川往前凑了凑,离画更近了些。画布上的颜料还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跟林暮身上的味道有点像。他能看到颜料的肌理,有些地方涂得厚,有些地方薄,尤其是那个人影,用了很淡的笔触,几乎要融进阴影里,却又偏偏立在那里,像根扎在地里的钉子。
林暮当时说"光线不太好,拿到亮的地方就能看清了",原来不是骗人的。在光线下,这幅画像活了过来,那些冰冷的钢铁有了温度,那些沉默的厂房有了呼吸。
"这学生叫林暮?"戴眼镜的男人指着画旁边的标签,"以前没听说过,画得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