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游,你看这梁柱的榫卯结构。杜甫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他指着刚架起的主梁,胡须上沾着木屑,胡商的建筑技艺确有独到之处,这斜撑的力道分布比我们常见的更为均匀。
我伸手摸了摸那根打磨光滑的榆木梁,触手冰凉却坚实无比。茶仓改造已进行了几日,进度比预想的慢了许多。这座胡商留下的庄园年久失修,光是清理杂草藤蔓就花了两天时间,还是几十人一起的情况下。
杜兄,这工程怕是连十分之一都未完成吧?我环顾四周,工匠们正在阿东的指挥下搬运石材,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杜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笑道:不急,慢工出细活。再说这胡式建筑与我们大唐风格迥异,许多地方需要重新设计。他从袖中掏出一卷图纸,在窗台上摊开,你看,我打算将西厢的穹顶改为歇山式,这样既保留了胡商建筑的宽敞,又符合大唐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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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待细看,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透过飘雪望去,只见一队金吾卫疾驰而过,为首的正是窦华。他们铠甲鲜明,腰间配刀在雪光中泛着冷芒,直奔城东的崇仁坊而去。
那是去韦家的方向。杜甫低声道,眉头微皱。
我点点头。自虢国夫人以死明志、高力士捐献养老资本后,新政推行看似顺利,实则暗流涌动。杨国忠前日命窦华、郑昂公开调查抵制新政的世家大族,今日这架势,怕是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
老爷!阿福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跑上来,鼻头冻得通红,杨相府上来人,说请您速去议事。
我心头一紧。能让杨国忠如此急切,必是出了变故。我骑上阿福牵来的马匹,一路从西至东来到相国府。
相国府的暖阁里炭火正旺,杨国忠披着狐裘,面前摊着几份奏章。见我进来,他挥手屏退左右,只留下杨玉环坐在屏风后。
子游,韦见素昨夜秘密会见了五位节度使的进奏官。杨国忠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在奏章上敲击,他们以祖宗之法不可轻变为由,要联名上书请求暂缓新政。
我接过他递来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韦见素与各镇进奏官的谈话内容。最令人心惊的是最后一段——有人提议若圣意难回,当请边镇节度联名进谏。
这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啊。我倒吸一口凉气,安西、北庭、河西、陇右、朔方,五大节度使若同时上书...
屏风后的杨玉环突然轻咳一声。杨国忠会意,转而问道:你那茶仓进展如何?
我知他有意岔开话题,便顺着答道:刚完成地基加固,杜子美正在改造建筑结构。
杜子美?杨玉环的声音从屏风后飘来,如珠落玉盘,可是写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那个杜甫?
我心中暗惊,没想到深居宫中的贵妃竟也熟知杜甫诗作。正要回答,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相爷!郑昂浑身是雪闯了进来,连礼都顾不上行,窦将军在韦府搜出了这个!
他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杨国忠接过翻看,脸色越来越沉。最后他猛地合上册子,冷笑道:好个韦见素,口口声声维护祖宗之法,背地里却私设铸钱作坊!
账册传到我跟前,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铜料进出与钱币数量,最后几页还附有与各州官员的往来明细。最触目惊心的是最后一笔——亥月,付范阳进奏官铜钱三千贯,以购塞外良马。
子游,杨国忠突然盯着我,你与高将军交谈甚欢,可知他何时从皇陵归来?
我摇摇头。高力士自请守陵已近半月,期间音讯全无。昨日有传言说他染了风寒,但真假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