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圣旨”和“钱袋子”的陆羽,早已无心留意我们的小动作,他像个突然接了封疆大任的将军,热血沸腾地扭头冲向山坡深处,一边疾行一边朝身后喊道:“赵录事!快!快随我上山详勘!此地、此地一寸土一株苗都不可轻忽啊!”那声音被山风送出去老远,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直到夕阳西沉,给绵延起伏的千亩茶坡镀上一层浓稠而温柔的金红,我和李冶才离开那片令陆羽如痴如醉的山坳。马车再次碾过渐趋沉寂的乌程街巷,回到了浣花别业。
内院静谧无声,几盏素雅的灯笼已在廊下投下昏黄的光晕,驱散了初生夜色的薄寒。春桃早已备下几样清淡的小菜和热粥。
夜色如墨,沉沉地笼罩着浣花别业。白日里茶园的喧嚣与陆羽的狂想曲早已散去,庭院里只剩下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卧房内,烛火跳跃,在墙壁上投下我们两人相依的身影。
我靠坐在床头,手里无意识地卷着一册闲书,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白日里高卫太守对新政推行的笃定描述,陆羽在茶园里近乎癫狂的喜悦,都未能彻底驱散盘踞在心底的那片阴影。
“还在想你那梦?”李冶清冷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一丝洞悉的了然。她已卸了钗环,如瀑的白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冰雪容颜在烛光下愈发剔透。她侧过身,一只手臂支着头,金眸在昏黄的光线下流转着深邃的光泽,静静地看着我。
我放下书卷,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总觉得…太过蹊跷。尤其是王三认出那血鹰令的反应,还有贞惠公主对安庆绪弱点的描述…太具体,太有针对性了。”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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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冶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羽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烛火在她完美的侧脸上跳跃,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思量。片刻后,她抬起眼,金眸中闪过一丝灵动的光芒,如同冰湖上乍现的星辉。
“你若实在放不下,寝食难安…”她纤长的手指轻轻点着锦被上的缠枝莲花纹路,声音带着一种冷静的决断,“与其坐困愁城,胡思乱想,不如…让人去探一探虚实?”
“探?”我心头一动。
“嗯。”李冶微微颔首,“让月娥和杜若跑一趟苏州。月娥心思细,腿脚快,擅于隐匿探查;杜若剑术精绝,遇事冷静,足以护她周全。让她们乔装改扮,去你梦中那两个地方看看。若真有什么秘库、密匣,蛛丝马迹总能寻到一二。若一无所获,也好彻底绝了你这念想。”
这提议如同一道亮光,瞬间穿透了我心头的迷雾!是啊,与其在这里被一个梦搅得心神不宁,不如用事实说话!无论结果如何,总好过无谓的猜疑。
“妙计!”我精神一振,几乎要拍案而起,“季兰,还是你通透!就这么办!”
“先别急着叫好。”李冶白了我一眼,那一眼风情万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事涉安庆绪那凶人,非同小可。她们此行只为探查,绝不可轻举妄动!无论看到什么,查到什么,都不许自作主张,更不许打草惊蛇!必须等我们回到苏州,再行定夺。”她语气加重,强调着“绝不可”三个字。
“那是自然!安全第一!”我连连点头。
“让王三与她们同行。”李冶补充道,思路清晰,“就住在苏州念兰轩分号,也好有个照应,不易引人注意。”
“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