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此刻红晕如朝霞、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的脸颊,对上我满是促狭和笑意的目光。她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但那璀璨的金色瞳仁里却怎么也藏不住惊羞的水光,像被惊动的潭水,潋滟着令人心动的波光。
“咳!就来!”李冶清了清嗓子,努力想让声音听起来如常,可那语调里掩不住的一丝轻颤和甜腻的哑意,让这句回答的威力大减。她的脸颊更红了,像熟透的樱桃。
门外的春桃和夏荷显然把这“轻颤”和“哑意”听得真真切切,吃吃的窃笑声再也压不住,如同风铃般从门缝外面漏进来,虽然立刻就被什么捂住了嘴,但那零星的笑声反而更清晰地宣告着她们什么都懂。
“臭丫头!胆敢笑话起本娘子来了!”李冶羞恼交加,声音里倒是恢复了几分“凶狠”的主母派头。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散落在榻边的薄纱衣胡乱罩在身上,银白的头发披散着,像一场刚刚平息的风暴留下的痕迹。
前厅里冰镇的樱桃酪散发着清甜的果香和丝丝凉气。杜若和月娥早已坐在那里。阳光斜斜穿过窗棂,在杜若淡青色的裙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素来沉静的眉眼此刻舒展开来,唇边噙着温润柔和的笑意。而一身娇俏水红裙的月娥则像是只雀跃的鸟,看到李冶那强自镇定却仍带着海棠醉日般红晕的面容走进来时,立刻“呀”了一声跳起来,两步并作一步地迎上去。
“姐姐,姐姐!”月娥的声音又软又甜,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恭喜姐姐!”她踮起脚尖,像个小孩子似的伸手比划了一下李冶的身高到自己头顶的位置。杜若也随之站了起来,眼中笑意更深,如同暖阳下解冻的春水。她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在李冶那掩不住春色的眉眼间流转片刻,随即与月娥默契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祝福和了然的笑意。
月娥眼疾手快地从旁边衣桁上取下一件用云锦罩着的轻软衣物,那锦罩还没掀开,已能窥见底下无比繁复精丽的刺绣纹路和极其艳烈的正红色光泽,料子是千金难换的流云绫光锦。“试试?姐姐你试试!”月娥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抖。她迫不及待地将那件华丽的大红礼服抖开,瞬间,整个前厅似乎都被这绚烂到极致的红色照亮。
这嫁衣绝非宫中依循古制的庄重规制,其上每一寸纹样都带着李冶特有的、离经叛道的张扬和别具匠心的浪漫。云肩高耸如凤凰展翼,领口袖缘密密匝匝地用极细的金线勾勒着翩跹欲飞的蝶,那蝶翼的姿态鲜活灵透,仿佛随时能挣脱锦缎,振翅而去。
裙摆层叠铺展,却不是寻常百褶,而是巧妙地用了渐变晕染如云霞的料子,再用金丝和彩线缀绣出缠枝并蒂莲,莲花瓣蕊里细密地嵌着细小的米珠碎玉,光线下流光溢彩,行走间仿佛步步生莲,亦步亦趋荡漾开一片熠熠生辉的霞光。
“天呐……”李冶伸出手,动作带着不可思议的轻柔,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霞帔边缘一只姿态翩然、镶嵌着水玉碎珠的金色蝴蝶翅膀。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缩,金色的眼眸瞬间涌起复杂的光晕,是惊艳,是被这泼天奢华狠狠砸中的狂喜,更有些难以置信的恍惚。
月娥已经等不及了,她踮着脚,一边帮李冶将那华美绝伦的霞帔小心披在肩上整理好褶皱,一边叽叽喳喳,声音像跳跃的珍珠:“这才哪到哪呀姐姐!姑姑那边送来的添妆还没开箱呢!杨相府上刚刚又抬了两大箱东西进来,说是给您添妆的!”她手忙脚乱地为李冶系着霞帔侧面的珍珠纽绊,“我看啊,这院子都快堆不下啦!得赶紧让人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