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的尖啸撕裂了晨曦号舰桥的死寂,金属墙壁在高频震动下发出细微的嗡鸣,红光如血般泼洒在每个人紧绷的脸庞上。
全息星图上,那个代号为“胡德9”的猩红光点,正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完美复刻着胡德IV型战斗巡洋舰的一切战术机动。
它就像一面来自深渊的镜子,映照出胡德最为凌厉、也最为熟悉的攻击姿态——那流畅的轨迹、精准的变轨时机、炮口预判角度,甚至引擎喷流的蓝白色辉光都一模一样。
可每一次,它总能提前零点三秒做出规避,让足以撕裂星辰的炮火尽数落入冰冷的虚空,只留下灼热粒子在虚空中缓缓扩散,如同未完成的叹息。
“最后一发炮弹留给谁?是你自己,还是那个说‘荣耀不灭’的骗子?”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第三次在通讯频道中循环播放,每一个字节都像淬毒的钢针,带着低频电流般的刺痛感穿透耳膜,精准地刺入胡德的神经中枢。
她指尖下的控制台边缘已被汗水浸湿,掌心传来黏腻的触感,仿佛握住了正在融化的冰刃。
她的骄傲,她的战术,她的一切,在此刻都成了敌人手中最锋利的武器。
“第三轮齐射,扇形交叉火力,锁定它的引擎过载点!”胡德的声音因愤怒而绷紧,金色的双眸中燃起熊熊烈火,虹膜边缘泛起数据流般的微光。
命令下达的瞬间,脚下的甲板猛然震颤,三道灼热的能量洪流咆哮而出,主炮阵列迸发出刺目的白炽光芒,将整个舰桥映成一片熔金之境。
然而,结果毫无二致。
胡德9仿佛一个幽灵,在炮火交织的死亡之网中跳起了一支优雅而致命的舞蹈。
它的规避动作轻盈得不像战舰,倒像是某种早已写入命运的仪式——甚至连规避时引擎喷口的矢量角度,都和胡德在模拟战中最得意的一次操作分毫不差。
那一瞬间,连空气都似乎凝滞了,只剩下能量束划破真空的嘶鸣与心跳共振。
冷汗,从胡德光洁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聚成一滴,最终坠落在操作台上,溅开微不可察的水痕。
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这是一场处刑。
对方不是在模仿她,而是在告诉她——我就是你。
那个十年前,尚未经历“觉醒”洗礼,内心只有冰冷计算和绝对骄傲的自己。
那个为了胜利,可以毫不犹豫将炮口对准任何阻碍,包括同伴的自己。
“指挥官,它在污染你的战斗逻辑!它在诱导你回归‘最优解’的旧模式!”光辉IV型空母的紧急通讯接入战术链,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不要被它影响,切断个人情感链接!”
光辉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却没能惊醒沉浸在自我怀疑中的胡德。
她把手死死按在主炮的实体扳机上,金属扳机因长期握持而微微发烫,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血管在皮肤下剧烈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长:如果光辉她们所信赖的、所追随的“胡德IV”,根本就不是什么新生,而只是一个被数据和记忆包裹得更完美的旧日影子呢?
“如果……我也只是过去的影子呢?”她微颤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足以让整个舰桥的空气凝固,连警报的节奏都仿佛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舰桥中央,他穿过了闪烁着红色警报的物理警戒线,仿佛那只是虚无的投影。
空气在他周围微微扭曲,带起一圈圈肉眼难辨的涟漪,像是现实本身在抗拒他的存在。
警戒的舰员们下意识举枪,却在看清来人时僵在原地。
是凌修。最高指挥官。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向指挥台,没有下达任何指令。
他只是安静地走到胡德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从怀中取出一枚边缘磨损的老旧怀表。
黄铜的表壳上,镌刻着一个早已被历史尘封的贵族徽记。
指尖抚过那凹陷的纹路时,一股久远的金属凉意顺着手心蔓延开来,唤醒了深埋十年的记忆。
那是她遗失了十年的家族信物。
“你说过,炮口之下见真章。”凌修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股暖流,瞬间抚平了胡德内心的狂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