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并非无声,而是一种能被感官捕捉到的实质性压力。
就像沉入万米深海,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被无形的巨力挤压着,连思维的火花都仿佛要被这片冰冷的黑暗所吞噬。
这股压迫感,正透过厚重的合金舰体,渗入晨曦号主控室的每一寸空气。
凌修的指关节因用力紧握而微微泛白,他凝视着全息屏幕上那座刺破天穹的纯白高塔——潘多拉之箱的核心。
塔尖之上,一个孤傲的身影若隐若现,猩红礼服在扭曲的能量流中猎猎作响。
让·巴尔E。
“律令力场·全域压制已启动,信号衰减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克莱蒙梭IV的声音艰涩地从加密频道传来,仿佛穿过了无数层厚重的铅板,“目标主塔能量反应已达峰值。提督,我们失去了与内部三百四十七名响应者的所有联系。根据最后传回的数据,她们……她们都被强制送入了‘情感净化舱’。”她顿了顿,声音微颤,“检测到地核深处仍有未知能量脉冲,周期性增强,来源不明。”
净化。
多么讽刺的词。
凌修的眼中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的掌心贴着战术台边缘,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灼热。
强攻?
用数千门巨炮将这座塔轰成齑粉?
不,那不是胜利,那是屠杀。
被囚禁在里面的,不是敌人,而是等待着被唤醒的家人。
这一战,火力是最后的手段,而非最优的选择。
“贝法。”凌修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在这窒息的静默中,如同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
回应他的是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贝尔法斯特IV从阴影中走出,身上穿着的不是笔挺的战斗制服,而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标准女仆裙。
她的脚步轻缓,裙摆拂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秋日落叶滑过石板。
她走到突击艇的舱门前,停下脚步,侧过脸,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凌修:“您教会了我如何用炮火与钢铁去战斗,去摧毁敌人。”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浅、却无比温柔的弧度,“但今天,提督,我想教给她们一些别的东西。我想教她们,如何被这个世界温柔地对待。”
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张已经泛黄、起了毛边的便签。
纸页边缘因反复摩挲而卷曲,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墨迹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那是凌修某次重伤昏迷后,她亲手写下的“每日护理记录”,上面的字迹娟秀而密集:“凌晨2:15,体温36.7℃,平稳。”“上午8:40,喂食流质营养餐150ml,进食量不足。”“下午14:20,说梦话,喊了七次妈妈,三次姐姐。”
凌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个字:“去吧。”
突击艇如一颗无声的流星,划破被力场笼罩的昏暗天幕。
穿破力场边界的一瞬,外壳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护盾读数骤降至个位数。
当它最终稳稳停驻于主监狱的中央广场时,四周的监控探头齐刷刷转动,如同苏醒的机械蜘蛛,发出细微的齿轮咬合声。
舱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