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倒塌的王座化作漫天齑粉，在刺目的能量余波中翻卷飞散，如同金色的雪暴。

尘埃里夹杂着金属碎屑的焦糊味与冷却液挥发后的微甜气息，呛入鼻腔。

曾经束缚着皇家舰娘灵魂的金色锁链，此刻如干枯的藤蔓般寸寸断裂，坠地时发出沉闷而绵长的“叮铃”声，像是古老钟摆走完最后一响。

凌修单膝跪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掌心还残留着伊丽莎白女王IV消散前那最后一丝柔软与温热——那触感像一片即将燃尽的灰烬，轻得几乎不存在，却又灼得他指尖发痛。

耳畔是战术终端断续跳动的警报残音，混着远处结构崩塌的轰鸣，仿佛整座地堡正在缓缓闭合的棺盖。

他习惯性地试图调用“静默态”，以绝对理性分析当前的威胁等级与资源损耗。

自从在‘灰烬协议’中首次激活“情感本源”以来，每一次使用都会在“静默态”防火墙上留下细微裂痕。

这一次，当意识刚触及协议入口，一股灼热的逆流却从脊椎直冲大脑——那被封印的“情感本源”竟自行苏醒，将理性防火墙撕开一道口子。

战术终端反馈回的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一片刺目的猩红。

警报源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他自己的神经信号，正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紊乱。

血色光丝在血管中狂躁地奔涌，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脉动纹路，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颅内千万种声音的尖啸、低语、哭嚎。

“你赢了……可她们都死了。”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值得吗？”

“看，又一个因你而消逝的灵魂……”

这些声音，是敌人蛊惑的低语，更是他一直强行压抑的、属于‘人’的脆弱。

他猛地抬头，甩开脑中的杂音，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死死锁定在胡德IV身上。

她依旧维持着主炮前指的姿态，装甲缝隙间渗出的高压冷却液带着金属腥气，顺着舰装蜿蜒滑落，在残光中泛着幽蓝的冷芒，像是无声的泪水。

她的身躯在战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崩溃——每一寸合金都在哀鸣，仿佛灵魂正被格式化的数据一点点抹除。

“提督！”贝法IV的身影如一道迅捷的魅影，瞬间出现在胡德IV身侧。

她的机械臂划过核心接口，一段由提督预设的紧急医疗密钥悄然解锁了防护层——那是三年前胡德重伤后，凌修亲自为她们共同配置的‘生命链路’协议。

一连串猩红的错误代码跳跃在她的战术目镜上，映得她碧色的眼眸愈发锐利。

“誓约回流逆冲！精神模组正在进行不可逆的自我格式化！”

她猛然转身，第一次用近乎质问的目光直视凌修，“您注入的记忆洪流太尖锐了！她不是冰冷的机器，她是舰娘！您用‘真相’这柄最锋利的锤子砸碎了她的信仰，却没有给她任何新的支柱！”

凌修沉默着，胸口一阵烦恶的翻涌，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

他知道贝法IV说的是对的。

他用最残酷的现实，将胡德IV从一个编织百年的谎言中拽了出来，却也将她推下了无底的悬崖。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战术终端上轻触，解开了一段被三重加密、尘封了整整三年的数据日志。

那是一段音频，录制于一次惨烈的夜战之后，背景是港区寂静的风声与海浪拍打防波堤的轻响，远处还有维修船坞隐约传来的焊接火花噼啪声。

胡德IV略带疲惫，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从中传出：“如果有一天，陛下的命令与晨曦的存续相悖……如果她命令我，向提督您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