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半埋地下,缸壁厚重,积满污水,显然很久没有清理。缸口边缘有滑腻的青苔。后院泥泞,脚印杂乱,但靠近水缸的泥地上,似乎有几道比较深的、拖拽的痕迹?从院墙角落一直延伸到水缸边?
尸体俯卧,手臂自然下垂,部分没入水中。初步判断尸僵已缓解。
尸体背部未见明显尸斑,但暴露的皮肤青紫肿胀,颜色均匀,不像正常尸斑分布。
尸体高度肿胀,皮肤出现腐败水泡,有蛆虫活动,死亡时间估计在24-48小时左右。
死者后脖颈靠近衣领的位置,似乎有一道不明显的、暗红色的条状印痕?被泥污和头发遮挡,看不太清。
衣物普通,是底层平民常见的粗布。口袋里空空如也。没有明显挣扎搏斗痕迹。死者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其中一只似乎有松脱的迹象?
“官爷……官爷……” 之前那个老头在院门口探头探脑,声音发颤,“这……这是老刘头……就住隔壁……是个孤老头子……平时……平时就好喝两口……昨儿晚上还听见他屋里叮咣响,估计又喝多了……谁成想……掉缸里淹死了……唉,造孽啊……”
醉酒失足?
沈炼眉头皱得更紧。这个解释看似合理,但现场……总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
他强忍着恶臭,小心翼翼地靠近水缸边缘。浑浊的污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尸体肿胀的皮肤近在咫尺,上面蠕动的蛆虫清晰可见。王二和李石头远远地站着,脸色惨白,根本不敢靠近。
沈炼的目光死死盯着尸体后脖颈那道若隐若现的暗红色印痕。他需要看得更清楚!
他环顾四周,看到墙角靠着一根用来晾衣服的、前端带钩的细长竹竿。他走过去,拿起竹竿,小心地伸向水缸。
“沈……沈小旗!您这是……”李石头忍不住出声,声音带着惊恐。亵渎尸体,在这个时代可是大忌!
沈炼没有理会。他用竹竿前端的钩子,极其小心地、轻轻地拨开尸体后脖颈处湿漉漉、沾满泥污的头发和衣领。
看清了!
那果然不是污渍!而是一道清晰的、暗紫红色的、条状的勒痕!大约一指宽,环绕脖颈后侧,边缘相对整齐,皮下有明显的出血点!虽然被水浸泡和腐败有所影响,但痕迹依然清晰可辨!
缢痕?!
沈炼心中猛地一凛!这绝不是失足落水能造成的!这是机械性窒息的典型特征!是被人勒颈或者自缢留下的痕迹!
谋杀?还是自杀?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张彪所谓的“醉鬼失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皂隶服、提着个破旧木箱、浑身散发着劣质烧酒气味的干瘦老头,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后院。是衙门派来的老仵作。
“哎哟喂!这味儿!”老仵作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走过来,瞥了一眼水缸里的尸体,又看了看拿着竹竿的沈炼,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和不以为然。
“仵作老周。”老头对着沈炼随意拱了拱手,算是见礼,“怎么着?锦衣卫的大人们也来看这腌臜玩意儿?一个醉鬼淹死,有啥好看的?”他显然没把沈炼这个小旗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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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说着,打开他那散发着怪味的木箱,拿出几样简陋的工具,然后指挥着王二和李石头:“你们两个,愣着干嘛?搭把手,把人捞上来!泡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臭死个人!”
王二和李石头虽然害怕,但不敢违抗,忍着恶心,找来两根麻绳,套住尸体的腋下和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沉重肿胀的尸体从水缸里拖了出来,“噗通”一声摔在泥泞的地上,溅起一片污浊的水花和泥点。
尸体被拖出水面,那股恶臭更加浓烈!尸体正面朝上,肿胀变形的五官暴露在空气中——眼睛圆睁,口唇青紫,舌头微微外伸,面部皮肤布满腐败水泡,惨不忍睹!
老周捏着鼻子,蹲下身,动作极其敷衍。他用银针在死者口鼻处探了探,又掰开死者紧握的拳头看了看,再随意检查了一下死者裸露的皮肤,然后便站起身,拍拍手,对着沈炼说道:
“沈小旗,看清楚了?口鼻有蕈形泡沫,指甲干净,身上也没啥外伤。典型的醉酒失足,落水淹死!没啥好查的!赶紧让地保找人抬去‘漏泽园’埋了拉倒!这大冷天的,晦气!”
老周说完,收拾好他的破箱子,摇摇晃晃地就要走。
“等等!”沈炼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
老周脚步一顿,诧异地回头看着他。
沈炼没有看老周,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在死者那沾满污泥、微微蜷曲的右手手指上!
刚才尸体被拖拽时,死者的右手无意中摊开了一下!虽然很快又蜷缩回去,但就在那一瞬间,沈炼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