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郡王府那桩御赐之物失窃的大案,随着北镇抚司一纸“江湖奇盗作案,业已伏法”的结案陈词递入大内,在官面上,便算是尘埃落定,风平浪静了。朝堂之上,无人再公开提及;衙署之间,往来公文也恢复了往日的刻板与冗常。仿佛那场曾让京城暗流汹涌的风波,只是一滴误入静湖的雨水,涟漪散尽,便了无痕迹。
然而,在这座拥有百万人口的帝都深处,在那阳光照射不到的犄角旮旯、茶余饭后的闲谈碎语之中,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却蕴含着特殊生命力的东西,正如同地底蛰伏的种子,借着潮湿的土壤,悄然破土,开始蔓生。
北镇抚司衙署,午后短暂的歇班时分。
几个低品的司吏、书办,聚在廊庑下背风的角落,就着粗瓷碗里的热茶,啃着自家带来的干硬炊饼,低声交换着各房听来的闲话。话题很快便绕到了不久前那桩“轰动”的大案上。
“要说咱们郑同知,这回可是露了大脸了!”一个胖书办嘬着牙花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宫里都传话嘉奖了呢!”
旁边一个瘦高个的司吏却撇了撇嘴,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意味:“老哥,你这消息可就落伍了。我听说啊,这案子能破,关键可不全在郑同知运筹帷幄。”他左右瞟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才凑得更近些:“南衙那位沈总旗,知道吧?听说,前期那真是没日没夜地泡在南城那烂泥潭里,跟那些个三教九流打交道,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受了多少鸟气!最后,嘿,还真让他从一堆乱麻里,揪出了那‘一阵风’的狐狸尾巴!”
“哦?有这事?”另一人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我只听说郑同知亲自带队,人赃并获。”
“那是最后收网!”瘦高司吏仿佛掌握了独家内幕,得意地卖弄着,“前期那些最苦最累、最考验眼力见的活儿,可都是沈总旗带着他手下那帮弟兄干的! 你们想啊,南城那地方,鱼龙混杂,没点真本事,能撬开那些地头蛇的嘴?能摸清‘一阵风’的藏身窝点?”
众人纷纷点头,露出恍然和些许钦佩之色。沈炼的名字,第一次在这些底层吏员的口耳相传中,与“能干”、“坚韧”、“有手段”这些词汇联系在了一起。这传闻,虽模糊,却带着一种“内部人士”揭秘的色彩,比官样文章更让人信服,也更具传播的潜力。
某位与永嘉郡王府有远亲关系的勋贵府邸,后院仆役们歇脚的下房。
几个刚忙完活计、鬓角见汗的丫鬟婆子,围坐在炭盆旁,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嚼着舌根。话题自然也离不开近来京城最大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