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转向孩童的父母,疾声道:“快!准备清水、柳枝!再取些新发的嫩绿树叶来!快!”
村民们虽不明所以,但见屈老丈如此吩咐,立刻行动起来。
林恒深吸一口气,知道接下来需要一场“表演”。他走到床榻边,用尽量沉稳而清晰的声音,对着那挣扎的孩童,也对着满屋惶惑的村民,朗声诵道:
“东方之君,其神句芒。驾青虬兮乘阳,执规矩兮司春。播百谷兮润草木,驱疠瘴兮佑生民……”
他诵的并非什么上古祭文,而是结合了自己对句芒传说的理解,临时编撰的、带有楚辞风格的句子。声音在嘈杂的屋内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与此同时,屈老丈用柳枝蘸取清水,洒在孩童周身,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些古老的、祈求平安的楚地祷祝之语。嫩绿的树叶被放置在孩童的胸口。
说来也怪,就在林恒的“祭文”和屈老丈的仪式进行之中,那原本剧烈挣扎的孩童,动作竟渐渐缓和下来,口中的呓语也变得微弱,最终化为模糊的呜咽。又过了片刻,他圆睁的双眼慢慢闭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是沉沉睡去了,脸上的潮红也开始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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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屋寂静,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似乎就这样化解了。孩子的父母喜极而泣,对着屈老丈和林千恩万谢。村民们看向林恒的眼神,也充满了惊异与敬畏。
屈老丈长长舒了一口气,擦去额头的汗水,对林恒郑重地拱了拱手:“小郎君博闻强识,一语惊醒梦中人。若非你提及春神句芒,老朽今日怕是无力回天了。”
林恒连忙还礼:“老丈言重了,晚辈只是偶然想起,若非老丈精通仪式,亦难奏效。”他心中也是松了口气,更多的是庆幸自己赌对了。这并非他的能力,而是穿越者信息差带来的侥幸。
回屈老丈家的路上,江雾似乎淡了一些,天际隐隐透出微光。
李白一直沉默着,直到进了院门,重新坐下,他才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恒,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恒儿,”他缓缓开口,声音因患病而略带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审视意味,“你方才所言句芒,典出《山海经·海外东经》与《左传·昭公二十九年》,此等偏僻古籍,便是一般读书人亦未必熟稔。你年纪轻轻,出身商贾,从何得知?且观你应对,临危不乱,言辞凿凿,似非寻常急智。”
他的话语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在林恒的心上。
“为师早就觉得,你时而见解超前,时而语出惊人,知识庞杂迥异常人。今日之事,更非‘天赋异禀’四字可以解释。”
李白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看透世事人心的眼睛紧盯着林恒,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都挖掘出来。
“告诉为师,你……究竟从何处而来?”
林恒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他一直小心隐藏的、最大的秘密,终究还是在一次次不经意的展露中,引起了这位敏锐无比的老师的彻底怀疑。
窗外,江雾未散,迷迷蒙蒙,正如他此刻的心境。他张了张嘴,却发觉喉咙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该如何回答?又能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