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咫尺之间

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更深的冰冷现实压了下去。

他凭什么?

他以什么身份这样做?一个屡教不改的打架滋事者?一个连亲人都厌弃的麻烦精?一个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疯子?

他靠近她,带给她的除了惊吓,就是这次这样不堪的羞辱和困扰。

最终,所有的汹涌的情绪都被强行镇压,只化作他眼底一片沉郁得化不开的浓黑。他下颌线绷得极紧,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将所有几乎脱口而出的解释、安慰和暴怒,都死死地咽了回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他压抑的沉默而凝固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一个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孩都保护不了的混蛋。每一次她因他而陷入窘迫、害怕甚至被羞辱的画面,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反复抽打着他的心脏。

他就不该靠近她。不该在那场大雨里鬼使神差地把伞塞给她,更不该在昨天失控地为她动手,将她彻底卷入他这潭污浊不堪的泥水里。

他就应该像那封从未被她打开、最终蜷缩在垃圾桶底的情书一样,悄无声息地腐烂发臭,彻底死在她的世界之外。那样她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他那所谓的“家人”用那样轻蔑刻薄的话语刺伤,还要对着他这样一个麻烦源头,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

强烈的悔恨和自厌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内脏。他死死咬着牙关,下颌绷成一条冷硬的线,试图将那翻涌上来的酸涩热意逼退,可眼眶却不受控制地泛起剧烈的酸胀,一阵模糊的水汽迅速弥漫开来,视线里她低垂着头的脆弱身影变得氤氲不清。

温雨慈察觉到周遭空气死寂般的凝结,那是一种混合了痛苦和暴戾的沉默,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段砚舟。

就在抬眼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一滴饱满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挣脱了他泛红的眼眶,沿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颊,倏地滑落,留下一道清晰的水痕。

温雨慈呼吸猛地一滞。所有方才的委屈、难堪、以及被他叔叔话语刺伤的痛楚,在这一刻,在这滴属于段砚舟的、滚烫的眼泪面前,骤然显得无足轻重,转瞬即逝。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