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南行的列车。

广播响起,他回过神来。车厢里一阵骚动,有人下车,有人上车。他透过车窗看着月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下车,想要回到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去看看。

但他知道不能。这次离开,是一次彻底的告别。

系统在三天前发出了最后的提示:“使命完成,权限即将关闭。”

那一刻出奇地平静。他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把整个房间染成金色。提示音很轻柔,像老朋友的道别。

他放下文件,走到窗前。院子里,年轻的军官们正在下班,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更远处,北京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一个和平年代的黄昏。

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从一九四三年到一九八五年,四十二年的时间,他改变了太多东西——提前问世的抗生素、改进的武器装备、关键领域的工业技术...但他始终记得系统的警告:不能改变历史大势,只能加速进程。

所以他选择在适当的时候“发明”适当的技术,像园丁修剪枝条,而不是改变树的品种。

现在,树已经长大,园丁该退休了。

列车重新启动,窗外的风景从城市变成了乡村。

一片片的稻田金黄金黄的,农民正在收割。他看见一个老人直起腰来,用手捶打着后背。这个动作如此熟悉,让他心头一颤。

是王老爹。一九四四年在冀中,那个教会他如何分辨土地雷引线的老民兵。王老爹有个习惯动作,就是直起腰时用手捶背,因为常年弯腰干活,腰椎落下了毛病。

他曾经想过,等系统积分够了,就给王老爹兑换一些止痛药。但没等到那天,王老爹就在一次反扫荡中牺牲了。消息传来时,他正在调试一种新的无线电设备,手一抖,烧坏了一个珍贵的电子管。

陈世根找到他时,他还在对着烧坏的元件发呆。

“哭出来吧,不丢人。”陈世根说。

他摇摇头:“我不能哭。哭了,就对不起王老爹的牺牲。”

那天晚上,他一个人走到村外的小河边,对着水面无声地流泪。月光很亮,照得河水像一条银带。他想起王老爹说过的话:“小傅啊,等打跑了鬼子,咱们就能安心种地了。”

现在,鬼子早就打跑了,人们可以安心种地了。王老爹,你看见了吗?

午餐时间到了,餐车服务员推着餐车走来。他要了一份盒饭——米饭,炒白菜,还有几片猪肉。

猪肉让他想起在朝鲜吃过的罐头。那是系统兑换的样品,为了让后勤部门研究改进野战食品。战士们第一次吃到那种软包装的肉类时,简直像过年一样。

“傅技术员,这洋玩意儿真不错!”一个四川籍的小战士边吃边说,“要是有点辣椒就更好了。”

他笑了,在小本子上记下:“建议开发地方口味。”

后来,他真的推动了军用食品的多样化。虽然过程很艰难——有人批评这是“浪费”,是“资产阶级享乐思想”。是陈世根在会议上力排众议:“我们的战士在前线流血牺牲,吃得好一点怎么了?”

那句话给了他莫大的支持。

现在,他吃着简单的列车盒饭,味道普通,但热气腾腾的。这就是和平年代的滋味啊,他想,平凡,但真实。

下午的阳光把车厢照得暖洋洋的,他有些困了,靠在座椅上打盹。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夜晚。

一九四三年十一月,太行山反扫荡最艰苦的阶段。他们被围在一个小山村里,弹药将尽,伤员增多。鬼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深夜,他在临时指挥所里对着地图发呆。系统突然弹出一个提示:“紧急任务:带领部队突围。奖励:系统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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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研究了半天地形,提出一个大胆的计划——从看似最危险的东面峡谷突围,因为那里地势险要,敌人防守相对薄弱。

“你疯了?”一个营长当场反对,“那是死路!”

连陈世根都皱紧了眉头:“小傅,有把握吗?”

他不能说有系统提供的兵力分布分析,只能说:“我研究过日军的布防规律,他们往往在最危险的地方最松懈。”

最后,是陈世根拍板:“听傅同志的。”

那场战斗打得极其惨烈。他们果然从东面撕开了一个口子,但负责断后的一个班全部牺牲。当他回头看见山谷里燃起的火光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陈世根把他拉起来:“记住他们,然后继续前进。”

第二天清晨,系统升级了。但他没有一点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感。

从那天起,他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战争,什么是牺牲。

列车驶入山区,开始穿越隧道。一个接一个的黑暗,然后是光明,然后是黑暗。

这多像他的人生啊,他想。从一个时空穿越到另一个时空,是第一次黑暗;现在回归平凡,是第二次。但每一次黑暗之后,都有光明。

最长的一个隧道持续了三分多钟。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轮的轰鸣在封闭空间里放大。有人打开了阅读灯,昏黄的光线下,他看到对面座位上的一家三口——年轻的父母和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五六岁,扎着两个羊角辫,正在认真地玩一个布娃娃。她母亲轻声说:“别玩了,休息一会儿。”

“不嘛,我要给娃娃做衣服。”小女孩倔强地回答。

他微微一笑。在另一个时空,他也有个差不多大的侄女,也喜欢给娃娃做衣服。如果历史没有改变,那个侄女现在应该已经当奶奶了吧?

时空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失去了一个世界,但又赢得了另一个。

出隧道后,景色完全变了。这里是江南了,水田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偶尔有白鹭飞过,姿态优雅。

他想起一九六二年在江西下乡调研时的情景。那时正值困难时期,他看到农民们面黄肌瘦的样子,心里很难受。系统里明明有高产的作物品种,但他不能直接拿出来——那会扰乱农业发展的自然进程。

最后,他选择了间接的方式:通过系统兑换了一些土壤改良和作物栽培的技术,以“农业专家”的名义推广。效果虽然慢,但更符合这个时代的发展规律。

陈世根那时已经是高级领导,在一次会议上对他说:“小傅,我知道你心急,但有些事情急不得。国家的发展就像种地,要遵循节气和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