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未至,天光如锈。
黑鸦蹲在屋檐尽头,羽翼收拢,像一截烧尽的枯枝。
他等了整整一夜,从河灯初燃到万盏俱灭,从谢云书悄然退场到地火归寂。
直到第一缕灰白渗入云层,他才振翅跃下,双翼收束,落地无声。
单膝触地,黑鸦低垂着头,掌心托着一方粗布包裹。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沈先生昨夜密语,钥匙藏在‘扫雪人’的帚柄中。”
风掠过空巷,吹开布角。
苏晚晴站在三步之外,披风微动,目光落在那把铜匙上——古旧斑驳,却打磨得异常顺滑,柄端刻着四个小字:癸亥岁修。
她瞳孔一缩,指尖轻颤。
这不是普通的钥匙。
这是国子监三十年前大修时,专为“禁典阁”所制的十二枚命钥之一。
而“扫雪人”,是那个三十年如一日清扫地窖台阶的老戴。
她没问为何信得过黑鸦,也没问沈墨言如何得知这隐秘机关。
她只知,这一夜河灯照魂,不是终结,而是破局的开始。
“你走过了多少条死路,才换来这句话?”她低声问。
黑鸦不动,只道:“我曾是杀他的人。如今,只想做赎他的人。”
苏晚晴不再多言,翻身上马,缰绳一勒,骏马长嘶,踏碎晨雾奔向城西。
官道两侧尚无人迹,唯有露水压弯草尖。
行至街角,忽见陈伯牵驴立于残灯之下,老脸沟壑纵横,眼中却燃着一丝近乎执拗的光。
驴背上驮着一只樟木箱,漆皮剥落,边角包铜已泛绿锈。
锁扣紧闭,缠着褪色红绳。
“晚晴娘子。”陈伯嗓音哽咽,“这是老爷临走前亲手锁的书匣……他说,若有人持灯而来,便是归魂之人。”
苏晚晴勒马停下,风拂起她额前碎发。
她望着那只箱子,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沈墨言将一份手稿交予她,说:“若我身死,有人能点亮百盏河灯,你便去寻老戴、找陈伯、问黑鸦。他们不是仆从,是‘守灯人’。”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准备好了这一天。
她接过缰绳,轻拍陈伯肩头:“你走过了风雨,也该看见天晴。”
再不停留,策马疾驰,直抵国子监后墙。
此处偏僻荒芜,唯有地窖入口隐于藤蔓之后。
青石台阶向下延伸,湿气扑面。
老戴一如往常,穿着洗得发白的褐袍,手持竹帚,正一下一下扫着第三级石板。
扫帚划过青石,发出单调的“沙沙”声。
三十年来,他每日拂尘三次,从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