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五五开的买命钱

那一夜,我是在广源旅社三楼的走廊上抽了一宿的烟。

不是我不想回屋睡,是我不敢。

黄海那句“水里的东西,都喜欢先咬人的脖子”,死死挂在了我的喉咙上。

我一闭眼,就觉得有湿漉漉、滑溜溜的东西贴上我的后颈。

旅馆老板那张和我老家同乡一样憨厚的脸,现在看也像是戴了张人皮面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背后给我一刀。

我把从黄海那里顺来的半包烟抽到最后一根,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深圳的黎明来得又快又猛,像一盆冷水,把笼罩在城中村上空的暧昧和危险都冲得一干二净。

楼下卖肠粉的推车已经叮当作响,隔壁发廊的小妹打着哈欠拉开卷帘门,一切都回到了人间。

我感觉自己也活过来了。

恐惧这玩意儿,跟鬼一样,怕光。

天一亮,胆气就壮。

我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挂的玉琮,又摸了摸自己那条不争气的瘸腿。

跑是肯定跑不掉了,黄海这只老狐狸仅仅凭借我脖子挂着的玉琮,就可以推断出我和三峡那边事件的联系,他的信息渠道,强大的可怕。

硬刚更不行,他虎口那道刀疤不是画上去的。

我陈默再不服气,脑子暂时还没被驴踢。

现在这局面,就是个死局。

唯一的活路,就是黄海递过来的那根绳子。

可他妈的,三七开?

他拿七,我拿三?

东西是我的,命是我豁出去的,凭什么我像个要饭的?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我爹从小就教我,重庆崽儿可以穷,可以怂,但不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我把烟头狠狠摁在水泥地上,心里有了主意。

谈判桌上,谁先露底牌谁就输。

黄海看着稳坐钓鱼台,但他也有求于我。

不然,他犯不着请我吃那顿砂锅粥。

他要的是钥匙,而我,就是那把钥匙上最复杂的齿纹。

我瘸着腿,一步一挪地下了楼,在肠粉摊子要了份加肉加蛋的。

滚烫的米浆混着酱油和肉末滑进胃里,驱散了最后一丝胆怯。

我告诉自己,陈默,你不是考古系的副教授,你就是个重庆码头上跟人抢食的烂仔。

今天这一仗,你要是输了,就直接跳珠江喂鱼,也省得回去丢人现眼。

十一点五十分,我准时出现在“老姿娘砂锅粥”的店门口。

黄海已经坐在昨晚那个位置上了,桌上沏了一壶功夫茶,正用镊子夹着小茶杯,慢条斯理地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