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看着涌动的人群,忽然想起陈老昨夜说的话:“真相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见了光,就会发芽。”此刻,这颗种子大概已经破土了,哪怕周主事的眼线正在人群里记名字,哪怕靖安王的书房里还摆着指向炎国的地图。
陈老把古籍小心地包好,递给李砚,指尖在他手背上捏了捏:“祖上说,人族的根,从来不是土地,是记着‘我们’的心。”
日头升高时,广场上的人还没散,有人开始编口号,“人族一家”喊得震天响;有人在地上画联盟的符号,用石子,用树枝,甚至用手指蘸着露水画。刘大人让人搬来桌椅,说要登记愿意加入的,桌子刚摆好,就排起了长队,从木台一直绕到街角的老槐树。
李砚走下台时,被个小丫头拦住了,就是刚才在石板上写“家”字的那个,手里捧着块烤红薯,黑乎乎的,却热得烫手:“先生,给你。我娘说,说真话的人,该吃口热的。”
他接过红薯,热气烫得指尖发麻,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抬头时,看见赵瑾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张字条,冲他比划了个“周”字——不用问也知道,周主事又去王府告状了。
但李砚没在意,他看着广场上那些歪歪扭扭的联盟符号,看着排队登记的人,忽然觉得,就算靖安王把他再关回静思阁,就算周主事把这些人都记下来,也挡不住什么了。
就像陈老说的,种子发了芽,风一吹,就能长满山坡。
暮色降临时,刘大人送来登记册,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墨迹还没干透。李砚翻到最后一页,看见陈老的名字后面,画了个小小的符号,像两只交握的手。他忽然拿起笔,在后面添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页,留下道清晰的痕迹,像在混沌里劈开了条缝。
远处的驿馆方向,飘起了凉国使者的旗子,风里隐约传来他们的说话声,大概是在讨论怎么把今天的事记下来,送回凉国去。
李砚把登记册合上,红薯的热气还在指尖萦绕。他知道,“人族困境”这四个字,像颗石子,已经在人心里漾开了圈,接下来,就该让这圈越扩越大,直到把所有的仇恨、所有的隔阂,都融成一片——就像上古时候那样,一片能让孩子自由奔跑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