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来是客,尝尝?”他笑呵呵地说着,像是在招待一个许久未见的老友,“别客气,这东西,管饱。吃完了,我们库里还有。”
赵福全低头看着手里那个沉甸甸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土豆,只觉得它比烧红的铁块还要烫手。
他想把它扔掉,可他的手却不听使唤。
他想破口大骂,可他的嘴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赵总管,回去告诉陛下。”
曹正淳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平淡的温和,他负手而立,看着仓库外明媚的阳光,悠悠地说道:
“景昌,是个好地方。风水好,养人。”
他顿了顿,转过头,看着面如死灰的赵福全,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若是陛下觉得京城烦闷,处理朝政累了,不妨也来我们景昌住些时日。绝不敢有半分怠慢。”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赵福全的耳边轰然炸响。
这不是邀请。
这是战书!
赵福全再也撑不住了。他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开始天旋地转,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涌而出,却被他死死地咽了回去。那股腥甜的味道,在他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输了。
从踏入景昌县的那一刻起,他就输了。
输给了那三万虎狼之师,输给了这两座粮食山,更输给了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死太监。
他颤抖着,松开了手。
那个沉甸甸的土豆从赵福全颤抖的手中滑落,“咕咚”一声,砸在积着灰尘的地面上,又滚了两圈,停了下来。
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仓库内最后一丝紧绷的空气。
也砸碎了赵福全身为东厂总管的,所有尊严。
他像是被抽空了魂魄,再也看不见眼前那两座雄伟的粮食山,也看不见贾诩那似笑非笑的脸,更看不见曹正淳那温和面容下潜藏的杀机。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天旋地转的眩晕和耳边尖锐的嗡鸣。
完了。
这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
他僵硬地转身,迈出的第一步,脚下便是一个踉跄。那身代表着皇权与威严的蟒袍,此刻挂在他佝偻的背上,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