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巢穴深处,澎湃的生物能量如同潮汐般规律涌动,滋养着日益庞大的虫群。林羽悬浮其中,意识如同精密运行的恒星,冷漠地调度着一切。新孵化的“腐化者”已成为网络中的强大节点,其感知覆盖范围延伸至地壳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月球轨道上人类前哨站的微弱能量信号。
效率。进化。复仇。
这些才是他意识的核心,是虫祖卡兹克不朽的执念。
然而,近来他时常感到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应存在的…滞涩感。
这种滞涩感并非来自外部威胁或内部进化瓶颈,而是源于内部。源于这具他赖以存续的、名为“林羽”的人类躯壳。
这具载体,本应只是一个临时的容器,一个方便他初步适应这个星球、汲取资源的皮囊。待虫群力量恢复,他本该毫不犹豫地将其彻底转化,融入虫群的集体意识,成为更高效、更纯粹的存在形式。
但他没有。
每一次,当他启动深层转化程序时,某种难以言喻的阻力便会悄然浮现。不是强烈的对抗,而更像是一种…惯性,一种源自载体记忆底层的情感沉淀,如同幽暗水底缠绕的水草,细微却坚韧,拖慢着转化的进程。
此刻,当他处理完又一批来自地表的资源数据,意识即将沉入虫群网络的深层运算时,一段破碎的画面毫无征兆地闪入他的脑海:
狭窄却整洁的出租屋,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夜景。桌面上,两杯冒着热气的廉价速溶咖啡。一个身影坐在对面,低着头,手指笨拙地在键盘上敲打,偶尔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局促却真诚的微笑,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苏雪。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几乎抓不住,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暖意,与他冰冷的主宰意识格格不入。
林羽(虫祖)金色的眼眸中,数据流微微一滞。
又是这种无用的记忆碎片。
他试图将其作为冗余信息清除,但那感觉却不像其他无关记忆般轻易消散,反而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意识深处。
厌恶感油然而生。不仅是对这具载体残留的低级情感,更是对自己竟会被其影响的恼怒。他是虫群之主,他的意志应当绝对纯粹,容不得这些属于弱小人类生物的、毫无效率的杂质。
【清除。】他对自己下达指令,冰冷的意志如同手术刀般刮向那处记忆节点。
然而,就在意志触及的瞬间,另一段感知悄然浮现——那是通过虫群网络反馈回来的、此刻正发生在巢穴另一处的实时景象:
苏雪独自站在观测平台上,背影单薄而沉默。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忙碌地处理信息流,只是静静地望着下方沸腾的孵化池,周身笼罩着一层肉眼不可见、却能被林羽清晰感知到的…浓重的悲伤与绝望。那种情绪如此强烈,甚至微微干扰了她周围平稳的生物能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