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哥儿不知什么时候已蹲在他面前,平静的目光直视着黄昭被泪水模糊的眼睛。
“黄昭,”他叫了他的全名,语气认真,“看着我。”
黄昭抬起泪眼,对上那双如古井般的眸子。
“首先,我随军,不是因为你‘连累’,是我自己的意思。”华哥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什……什么?”黄昭的哽咽卡在喉咙里,懵了。
“董大人手下,平羌校尉部,凉州边军。这是如今天下,外伤最严重、伤患最多、情况最危险的地方。断肢、刀伤、箭毒、冻伤、瘟疫……你在普通州郡行医十年,见过的重伤垂危,恐怕比不上这里一个月的数量。”
他的目光转向桌案上静静放着的医书。
“我这几天在董家书房看的军医笔记,不过是冰山一角。纸上得来终觉浅,真正的‘外伤圣手’,不在书房,而在血肉横飞的营帐里,在哀嚎的伤兵床前。”
他重新看向黄昭,眼里闪着虔诚的求知光。
“那里,才是磨练医术、验证所学、救死扶伤的——最佳场地。我本来就想找机会进军营历练,这次,不过是正好赶上,顺水推舟罢了。董大人的邀请,对我,是求之不得的机会,哪来的‘连累’一说?”
黄昭彻底呆住了,汹涌的自责被这番完全出乎意料的话冲击得七零八落。
“真的吗?元化兄是这么想的?你真的不怨我?”
华哥儿见他情绪稍稳,按在他肩头的手微微用力,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至于你,别再说什么‘拖油瓶’。你身负家学,懂阴阳,更有一身远超常人的根骨力气,这种天赋,难道是池中之物?要是因为一张通缉令,惶惶如丧家之犬,才是真正的明珠蒙尘,龙困浅滩。”
他站起身,走到桌边,提起粗陶水壶,倒了一碗清水,递给黄昭。
“董卓这人,虽然性子粗豪,杀伐果断,但他说话算话,重情重诺,特别重孝义。他今天既然当众发誓帮你寻亲,就不会反悔。投到他军中,借他的势,立自己的功,洗自己的冤,找自己的亲人,这是眼下困境里,唯一一条看得见前路、抓得住希望的活路。虽然荆棘密布,却比在官府的追捕下永无天日,最终曝尸荒野,连寻亲的机会都彻底断送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