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风仿佛都停滞了。万千道目光,炽热、贪婪、嫉妒、审视,尽数黏着在那覆盖明黄绸缎的托盘之上,更聚焦于托盘前那青衫落拓的身影——摩天居士谢烟客。
妙空大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连日操劳与眼前乱局而生出的疲惫,双手稳稳捧起那承载着无数野心与欲望的托盘,步履沉凝地向前两步。他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眼神各异的人群,声音庄重而洪亮:
“谢居士武功盖世,力压群雄,依照法会规矩,这尊蕴含‘炎炎功’之秘的木人……”
“且慢。”
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了他,不高,却似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膜。
所有人皆是一怔,目光齐刷刷转向发声之人——谢烟客。
只见这位刚刚夺得“天下第一”名号的摩天居士,脸上并无半分得色,反而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淡然。他对着妙空大师微微摆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妙空大师,诸位江湖同道,”他声音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谢某登台,非为名利,更非为此炎炎功。”
台下顿时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人人面露不解。
谢烟客继续道,目光似透过人群,望向了渺远的东海:“谢某此生,蒙恩师不弃,收录门墙,传以大道。恩师学究天人,其所授业,已令谢某穷尽一生之力探索,不敢他骛。” 他话语中对那未曾言明的“恩师”充满了敬仰与感激。
“此行前来少林,”他收回目光,看向方才激战的擂台,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只为印证自身所学,看看谢某这身功夫,在这藏龙卧虎的中原武林,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今日侥幸,得会诸多高手,心愿已了,再无遗憾。”
他最后瞥了一眼那黄色绸缎,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看的并非绝世神功,而真只是一块寻常木头:“故此,这炎炎功,谢某并无兴趣,大师不必交付于我。”
“什么?!”
“他……他不要?!”
“疯了不成!那可是侠客岛的神功啊!”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质疑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涌起。所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人能对近在咫尺的、足以称霸武林的力量毫不动心?
妙空大师也愣住了,捧着托盘的手僵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烟客却不再多言,朝着妙空大师及台下众人随意地拱了拱手,朗声道:“今日一会,畅快淋漓!山高水长,诸位,后会有期!”
话音甫落,他身形微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那道青衫身影已如鬼魅般飘下高台,足尖在几个攒动的人头上轻轻一点,宛若一道青烟,又如一只孤鸿,几个起落间,便已掠过广场,消失在少室山下山道的尽头,速度之快,身法之妙,令人瞠目结舌。
广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极致的寂静。所有人都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
有白发老侠客由衷叹道:“视名利如浮云,弃神功如敝履……谢居士之风骨,老夫佩服!” 此言道出了部分人的心声,引来一片附和般的叹息。
然而,这敬佩之情,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显得如此短暂和脆弱。
当谢烟客的身影彻底消失,当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回那高台之上、失去了归属的明黄绸缎托盘时,空气中那刚刚因谢烟客的超然而略有升华的氛围,瞬间被打回原形,甚至变得更加污浊和危险。
贪婪,如同瘟疫,在无声中疯狂蔓延。
那托盘,不再是荣誉的象征,而成了一个无主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宝藏。
“他……他不要……” 一个干瘦的汉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布满血丝。
“那他不要……就是无主之物了……” 旁边一人喘着粗气,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