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还蒙着层淡青的雾,鸡叫头遍刚过,宋家屯的土坯房还浸在晨露里,炕沿的凉意顺着裤管往上钻。林薇和楚瑶几乎同时坐起身,被子滑落肩头,两人对视时,都看见对方眼底没藏住的慌——林薇的手攥着衣角,指尖把粗布捏出几道白印;楚瑶悄悄摸了摸枕下的准考证,纸边被反复摩挲得发皱,还带着点炕头的余温。
“把这个带上。”林薇递过去一个靛蓝布包,粗布上绣着半朵残菊,是她娘生前绣的,“昨晚多和了面,两个窝头还热着,路上垫垫。”
楚瑶指尖碰着布包的温度,眼眶忽然热了。她转身从枕下摸出个铁皮水壶,壶身磕了三块漆,晃起来能听见糖水的细响:“我攒了半个月红糖冲的,喝了能扛饿。”
两人刚踮着脚摸到门闩,门外突然传来赵金凤的咳嗽声,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里。林薇的手猛地顿住,楚瑶甚至往后缩了半步,两人的心跳撞在一块儿,嗡嗡响。
“这么早要去哪?”赵金凤的声音裹着晨霜,贴在门板上。
就在楚瑶要张嘴的瞬间,宋卫国的声音从院角飘过来,带着点劈柴后的沙哑:“妈,是我让她们去的。河边石头潮,早点洗了衣裳,晌午能晾干。”林薇贴着门缝往外看,看见宋卫国手里还攥着半截柴,指缝里沾着木屑,腰杆挺得直,像是怕漏了半分慌。
门外静了会儿,只有赵金凤嘟囔“女孩子家早起别着凉”的声音,渐渐远了。两人推开门,宋卫国赶紧迎上来,从怀里掏出两个煮鸡蛋,蛋壳还带着体温:“路上吃,别饿着。快走吧,山路不好走。”
楚瑶看着那两个鸡蛋,喉结动了动——宋家的鸡蛋平时都紧着赵金凤吃,宋卫国肯拿出来,定是偷偷藏的。这时东厢房的门“吱呀”开了,宋卫东揉着眼出来,褂子扣子扣错了两颗,头发乱蓬蓬的。他扫过林薇怀里的布包,又瞥了眼楚瑶攥着的水壶,嘴角勾了点笑,却没像往常那样挤兑人,只打了个哈欠:“早去早回,别让妈等急了。”
两人不敢多耽搁,顺着村路往山外走。天渐渐亮透,路边的狗尾草挂着露水,沾湿了裤脚。林薇走得快,不时回头看楚瑶,眼看快到山坳,楚瑶突然扶着老槐树弯下腰,胃里翻江倒海。她昨天只喝了点稀粥,此刻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喉咙烧得发疼。
“你慢点!”林薇赶紧停下来,掏出手帕递给她,指尖碰着楚瑶的手,凉得吓人。“要不歇会儿?”
楚瑶摇摇头,擦了擦嘴,声音发飘:“别歇了,再晚就赶不上了。”可刚走两步,胃里又一阵翻腾,她扶着树站不稳,脸色白得像纸。
林薇急得额头冒了汗,手里的准考证都攥皱了。她抬头看见不远处有条小溪,咬了咬牙:“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弄点水。”
“别管我了,”楚瑶拉着她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转,“你先去考试,我……我能跟上。”
林薇瞪了她一眼,却把声音放软了:“少说胡话!等着我!”说完就往小溪跑,裤脚踩进泥里,灌了满腿的湿冷。她用叶子折了个小杯,接了点清水,又采了几片薄荷叶——小时候娘说过,薄荷能止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