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宋卫国已经把磨得发亮的扁担靠在门框上。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肩膀上的旧疤——那是去年扛麻袋留下的，此刻正因为即将扛起的石头隐隐作痛。

“卫国，等等！”林薇端着碗膏药追出来，粗瓷碗沿磕在门框上，溅出点药膏，“这是用鸡蛋和蓖麻油调的，敷上能止疼。”

宋卫国看着她红肿的眼泡，昨晚她肯定又熬夜纳鞋底了。他没说话，只是把胳膊往后背了背，林薇的手指触到他肩窝的瞬间，他猛地吸了口凉气，却还是僵着身子没动：“快去吧，水渠工队的哨子该响了。”

林薇的指尖在他结痂的伤口上顿了顿，最终只是把油纸包塞进他裤兜：“里面有两个窝头，还有块糖，累了就含着。”

日头升到树梢时，宋卫东正蹲在院角赌铜钱。楚瑶端着洗衣盆从他身边过，水花溅在他新换的布鞋上，他却像没看见似的，把铜钱抛得“哗哗”响。

“你看看二哥！”楚瑶把搓衣板拍得震天响，“天不亮就去扛石头，你呢？整天就知道赌！”

宋卫东捞起铜钱揣进兜，歪着头笑：“哟，这是心疼了？要不你也去扛石头？我看你这身板，扛块垫脚石都费劲。”

“我是说正经的！”楚瑶的手按在隆起的小腹上，那里突然传来阵胎动，惊得她话音都颤了，“等孩子生了，难不成真挤在这破屋里？”

“生孩子怎么了？”宋卫东凑近了些，酒气喷在她脸上，“大哥家的丫头不也在猪圈旁的棚子里长大的？”

“那是丫头！”楚瑶脱口而出的瞬间，自己都愣住了。她看着宋卫东骤然亮起的眼，突然明白自己也被这院子里的风气浸得变了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挤出句：“我要是生了儿子，妈肯定会盖新房！”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宋卫东心里。他当晚就揣着半瓶酒去找赵金凤，拍着胸脯保证：“妈您放心，只要楚瑶生了大胖小子，我明天就去镇上扛大包，半年准能攒够盖房的木料钱！”

赵金凤看着他拍得通红的胸脯，又瞥了眼东厢房楚瑶的窗户，最终只是把旱烟袋往桌上一磕：“行，我就信你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