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最后一次摸那把小锛,是在中秋夜。
月光透过木坊的窗纸,把锛背的“木中有鬼,心中有门”照得发亮。她握着锛柄,指节因风湿肿成青紫色,却仍能清晰摸出刻痕的深浅——这是周木生走前用短刀一笔一笔凿的,刀痕里还嵌着当年的木屑,像时光的标本。
“该埋了。”她对守在床头的小孙子说。
小孙子捧着个陶瓮来,瓮里装着新晒的糯米、陈艾,还有半枚铜钱——是她当年和祖母拼成的“安”字。小满把小锛放进瓮里,又添了把香樟枝:“埋在院后老槐树下。”
“奶奶,为啥埋它?”小孙子问。
“它护了我一辈子。”小满笑了,“现在该让它护着这片地,护着往后的人。”
她咳得厉害,帕子上洇开血渍。小孙子慌了,要去请郎中。她却摆了摆手,指了指窗外:“听,是辰河的声音。”
秋夜的风裹着河水的气息钻进来,混着桂花香,像极了四十年前河滩上的味道。小满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周木生说过的话:“木头会烂,纸门会碎,可魂不会。魂要的是个归处,就像树要扎根,河要奔海。”
她闭了眼,感觉有双温暖的手托住她的后背——是祖母,是周木生,是所有被她渡过的魂。
“走吧。”她轻声说。
香樟成林
次年春,老槐树下冒出棵小芽。
起初谁也没在意。直到谷雨那天,小孙子蹲在树边玩,突然喊:“奶奶,树在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