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水眸里,像是藏着一整个江南的春色,只对他一人绽放。
她柔声说,小乙哥,我陪你喝。
这一声,像是穿过万水千山的风,落在了他荒芜的心田里。
小乙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了那杯刚刚被她斟满的酒。
庭院寂静,只剩下夜风偶尔拨弄廊下风灯的声响。
两人相对而坐,一句话也没说。
只有那白玉酒杯,时不时与冰冷的石桌,或是彼此的杯沿,发出一声声清脆的碰撞。
叮。
又是一声。
酒是温的,可入喉之后,却烧出了一股子凉意,直冲天灵盖。
小乙又饮尽一杯,看着婉儿那张在灯火下显得愈发清减的脸。
夜风吹起了她鬓角的几缕碎发,平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脆弱。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沙哑。
“天冷,早些回去歇着吧。”
婉儿却是摇了摇头,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眸子,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小乙哥,你不用担心我和燕妮。”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她顿了顿,拿起酒壶,又为他添上酒,像是做一个约定前的郑重仪式。
“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们临安见。”
我们临安见。
这五个字,像是一道穿透了重重黑夜的微光,又像是一枚钉死的楔子,将所有飘摇不定的未来,都狠狠钉在了这一刻。
小乙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他缓缓站起身。
夜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像是一面即将远征的旗。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婉儿那只略显冰凉的纤细手腕。
不等她反应,他便顺势将她整个人,都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没有半分情欲,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骨血里的珍重。
她的身子很单薄,在他的怀里,像是能被风轻易吹走。
可就是这具单薄的身躯里,却蕴藏着足以撼动他整座心城的磅礴力量。
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间,嗅着那股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淡淡清香。
许久,他才沙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婉儿,有你在,真好。”
这方小小的庭院里,是能将钢铁融化的温情与美好。
而在这方庭院之外,早已是刀光剑影,杀机凛然。
……
年虎的身影,如同一只在暗巷里穿行的豹子,悄无声息。
他跟着那个带路的人,七拐八绕,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破败的院落前。
院子里,那间正屋黑漆漆的,没有点一盏灯,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兽的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名为恐惧的气味。
年虎没有丝毫犹豫,抬起一脚,便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狠狠踹开。
“砰!”
巨响声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墙角,抖如筛糠的身影。
是吴冲。
这个白日里还嚣张无比的人,此刻已经吓破了胆。
年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像是拎一只小鸡仔似的,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