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南溪河上的碎石桥时,秦翊的指节在车门把手上绷成青白。
岩坎从后视镜瞥他一眼——这位向来镇定的分队长,此刻喉结正随着车窗外的标语牌上下滚动。
那牌子刷着新漆,铭记先烈四个字被涂成淡蓝,像块褪了色的布。
话音未落,刹车声惊飞了枝头麻雀。
校门口围了圈少年,最中间的瘦小子被按在墙上,鼻血滴在发白的校服领口。你爸脑子进水!高个男孩踹他膝盖,现在谁还信老掉牙的英雄?
课本里都没他们名字!
瘦小子抹了把脸,血污糊在眼尾:我爸说...说他们是用命换我们读书的人!
哄笑声里,秦翊的军靴碾过碎砖。
他弯腰时,右膝旧伤扯得人发颤——昨夜在鹰嘴崖掩体里跪了半宿,雨水早泡透了绷带。
可当他抬头看向教室窗棂时,那股子冷硬又回来了。
墙报上贴着新版《边地通识》,解放战役四个字被红笔划掉,改成区域自治过渡期。
烈士名录那页被撕得只剩毛边,像张没了牙齿的嘴。
同学。秦翊伸手拽住高个男孩后领。
少年回头,撞进双沉得像深潭的眼睛——那是种见过血、埋过战友的眼神,能把人脊梁骨冻透。
把课本拿来。他声音轻得像片雪,可岩坎知道,这是分队长要动真格的前兆。
课本递到手里时,秦翊的拇指在纸页上摩挲。
书脊崭新,油墨味刺得人鼻酸,可翻到第三章,他的瞳孔突然缩紧——
那页空白处,有人用铅笔歪歪扭扭画了朵小红花,和他妹妹十岁时在他军装上画的一模一样。
谁画的?他问瘦小子。
我...我妹妹。孩子抽了抽鼻子,她说...她说英雄应该戴小红花。
秦翊摸向颈间,军牌贴着皮肤发烫。
他解下那枚磨得发亮的军功章,轻轻放在讲台上。
章面刻着二等功,背面有道浅痕——是妹妹当年拿蜡笔涂鸦时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