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树不记得自己哪天长歪的,才活得最直

林诗雨在离开这个城市时,只留下了一句话:“当价值不再用钱衡量,规则就得重新商量。”她的皮鞋踏过潮湿的晨雾,背影渐行渐远。

相似的智慧,也在周敏身上上演。

她应邀回到母校,指导心理健康中心“静音角”的运行。

一位年轻的负责老师忧心忡忡地向她求助:“周老师,有个学生在匿名信里写,她遭受了严重的家庭暴力,我们拿不准,这种情况,到底报还是不报?”

周敏没有直接回答。

她从包里拿出一盒非常老旧的磁带,放进录音机里。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后,一个年轻而坚定的声音响起:“……我永远感谢当年那个没有上报的老师。她只是告诉我,她会把我的信锁在抽屉里,如果有一天,我觉得需要她打开,她随时都在。正是那份‘等待’,给了我爬出深渊的力量,而不是把我推下另一个悬崖。今天,我站在这里,作为一名预备警官发言,我想说,保护,不只有一种方式。”

录音里的声音,正是当年那个在信里写下“我希望我妈早点死”的男生。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窗外雨滴敲打玻璃,像无数细小的叩问。

一名女教师终于忍不住,低声哽咽:“原来……原来不是所有的伤,都要立刻被揭开来治。”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信纸边缘,纸面已被泪水浸出一圈淡淡的晕痕。

第二天,学校修订了“静音角”的规则。

所有匿名信件将进行三级响应:“已读”的信件,会在公告栏公示一个“信件编号”,表示“你的声音我听到了”;标明“求助”的,将由老师匿名转介给专业心理机构;只有出现明确的“高危”信息,才启动强制上报程序,且上报前,必须由至少两名资深教师共同会商评估风险。

周敏离开学校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学生在走廊里小声议论:“静音角现在真好,感觉老师真的在看我们的信,但又不会到处乱说。”她们的声音轻得像风穿过树叶,却让周敏的脚步微微一顿。

而在另一座古城的老屋檐下,陈志远刚刚挂断电话。

他听广播里说,他发起的“社会记忆工程”中一部分珍贵的原始音频,被某家智库获取,用于建立所谓的“社会稳定指数”模型。

智库的报告宣称,他们的技术可以剔除录音中的“情绪干扰”,从而得到更“客观”的数据。

陈志远没有公开抗议。

小主,

他只是默默联络了几位退休的老教师,以“方言故事会”的名义,向县广播站申请了一个栏目。

他们将三百段最真实的街头对话录音——那些关于失业、病痛、迷茫和希望的片段——精心剪辑,配上舒缓的古筝曲,制作成了儿童睡前音频故事,每晚在广播里播放。

起初,大人们没觉得有什么。

但很快,孩子们开始向父母提问:“妈妈,广播里的叔叔为什么说他找不到工作了?”“爸爸,奶奶为什么说医院太贵,她不去?”这些从童言无忌的嘴里问出的问题,像一根根针,扎在每个家庭的餐桌上。

瓷碗轻磕,筷子停顿,空气凝固。

家长们开始尴尬、沉默,而后是激烈的讨论:“为什么我们教给孩子的都是王子公主,但广播里却有那么多难过的事情?”

不久后,市教育局顶不住压力,宣布将对现有德育教材进行调整,增加一个名为“真实城市”的单元。

陈志远站在老屋的屋檐下,看着远方,对身边的老伙计老张说:“当孩子先听见真实,大人才不敢只说漂亮话。”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屏幕轻轻亮起,一条信息浮现,是他们那个小群组里的残影:【当光愿意照进裂缝,黑暗就有了意义。】

陈志远微微一笑,正要回复。

手机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一个陌生的加密来电。

他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极其急促、几乎变调的声音。

“是陈志远先生吗?我们找不到李默!他在山里,没信号!”

陈志远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事?”

“闽西。山体滑坡。”电话那头的人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孤注一掷的希望,“整座山都塌了,路和桥全没了!我们需要李默!需要所有懂山、懂土、更懂人心的桥梁工程师!”

陈志远瞳孔骤缩,他挂断电话,手指在屏幕上疾速滑动,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的加密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