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雨下到第三夜,泥里才长出新路

它们的墙角,都贴着一句相似的话:“我们的规则自己定,谁反对,明天就能改。”

这样的故事,在不同的角落悄然上演。

不是所有的火光都会上报,也不是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收录。

但在某个雨夜,在某盏重亮的灯下,在某张无人翻阅的纸上——有人正用最笨的方式,记下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东西。

比如,退休教师周敏的孙子,班上的“匿名倾诉角”被班主任改成了“心理成长积分赛”。

学生每交一封倾诉信,加一分,月底评选“最勇敢的倾诉者”。

周敏没去找老师理论,只是让孙子带去一本空白的册子,封面上写着《没人写的那一页》。

班长好奇地翻开,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但每一页的右下角,都印着一行极小的小字:“我知道你在,所以我敢不说。”

第二天,积分赛无人问津,孩子们自发改成了“静音周”,每天留出十分钟,谁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大家一起安安静静地坐着。

教室里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和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广播人陈志远听闻某省将“社会记忆工程”纳入了基层治理的数字化考核,要求每个社区每月必须上传不少于五十条“原始对话音频”,作为“情绪安全达标”的依据。

他没有公开抗议,而是给县广播站写了一封信,建议将晚间的儿童睡前故事节目,升级为“家庭回声计划”,鼓励父母录下自己孩子最真实、最不加修饰的提问,在夜间匿名播放。

小主,

第一周播出,收听率暴跌。

全是孩子稚嫩又尖锐的声音:“爸爸,你为什么每天都喝那么多酒?”“妈妈,你为什么昨天晚上又哭了?”“奶奶说我们是外地人,是不是过完年就要走?”

声音透过广播传出,像一根根细针扎进听众的耳膜。

第三周,一个父亲打来电话,声音哽咽:“我儿子听了节目,问我……他能不能也录一段,问问我为什么从来不抱他。”

两个月后,省里的考核组下来检查,发现某个社区提交的音频材料,全是孩子们的童言无忌。

负责人对着考核组的专家,苦笑着说:“我们一条也没剪,绝对原始,可这考核的分……怕是拿不到了。”

陈志远在他的日记本上写道:“当真实开始成为一种负担时,才恰恰说明,它真的回来了。”

就在他写完这行字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未署名的短信静静躺在收件箱里:

【他们开始怕真实了——那就快成了。】

发信号码是一串乱码。

李默对此一无所知。

闽西的供电抢修任务提前完成,他刚脱下湿透的工装,新的调令就下来了。

这次是紧急支援,赣南。

那边的灾后供水系统重建工程,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他背上工具包,跳上前往赣南的卡车。

车轮碾过泥泞,同行的当地师傅一脸愁容地叹了口气:

“这次可难办了,街道上现在到处都在推行那个‘倒扣箱’,说是干一天活,就得在箱子里倒扣一张自己的名字,让街坊邻居评功过……谁也不敢多说话了。”

李默眉毛一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具包的拉链,金属拉头冰凉而坚硬。

他又想起了那些门框上的刻痕,那些孩子在石板上画的圆圈和波浪线。

原来,他们还是不肯听人说话,只愿意看表格、查证明、数名字。

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山影,轻声说:

“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