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看我飞!”
老帧猛地闭眼,喉头剧烈滚动,指甲掐进掌心。
这一句,他曾用防火喷雾浇灭过千百遍,以为删去影像就能抹掉遗憾。
可声音还是钻进了骨髓,年复一年地回响。
他颤抖着伸手去摸桌角的喷雾残壳——那个刻着“爸爸记得你飞的样子”的铁罐,本该是用来销毁一切显影证据的工具。
可此刻,他没有按下喷射钮,而是将它轻轻托起,迎向投影光束。
光穿过金属缝隙,在墙上投下一圈微弱的幻影。
奇异的事发生了。
锈线从地面悄然爬出,顺着光柱蜿蜒而上,如同藤蔓攀附月光。
青筋脉络微微搏动,墙面竟浮现出另一幕画面——不是录像里的院子,而是西槐巷口。
春风正盛,一个小男孩牵着风筝线奔跑,笑声清脆如铃。
风筝越飞越高,是一只红尾巴的燕子。
老妪的身影出现在画中,西装革履的他甩掉皮鞋,追着孩子一路狂奔,脸上是久违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那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陪儿子放风筝的日子。
也是儿子走前,最后的完整快乐。
老帧跪倒在地,眼泪砸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死死攥着喷雾残壳,声音沙哑得不成调:“我以前以为……记住就是折磨。可你笑的时候,我只想再看一遍。”
就在这时,整条巷子忽然陷入死寂。
七处墙面的光影同时凝滞,蓝光如冰封湖面般静止不动。
连风都停了,连猫跳上墙头的脚步声都被吞没。
小叠猛地睁开眼。
她本在石阶上打坐入定,此刻却像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指尖剧颤。
她听见了——不是耳朵听见,而是灵魂深处响起无数低语,层层叠叠,如潮水退去前的最后一声呜咽:
“她要走了。”
她不知道“她”是谁,但她知道不能再等。
她摸索着爬向巷心那棵老槐树,指尖刚触到地面,便感到一阵细微震颤,仿佛地底有心跳在共鸣。
七处节点同时发烫,锈线如活物般延展,青筋脉络如根须扎入砖缝,甚至蔓延至巷外马路下方。
远处,老酒馆的地窖里。
李咖啡正盯着杯底最后一滴凉咖啡,忽然间,液体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像是有人在水下轻轻敲击。
杯底锈线剧烈震颤,几乎要挣脱玻璃束缚。
他猛地抬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喃喃道:“雁子……?”
而在西槐巷尽头,晨雾最浓处。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穿着洗旧的蓝布衫,身形纤细,轮椅空置在身后,手中似握着一根无形的线,轻轻牵引着空气。
她望向巷心,唇角微扬,声音轻得像风穿过瓦檐:
“小误,汤圆要趁热吃。”
光影微动,巷尾小屋内,梦中的小误嘴角轻轻一翘,仿佛真尝到了那口滚烫甜糯。
没有人看见这一幕,除了墙。
而墙,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