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持银针,围绕着法坛快步走动,脚下踏着玄奥的步法,口中低声诵念起《舍魄咒》的咒文。
随着咒语声落,她将两枚银针分别刺入了代表乾位和巽位的泥土之中。
那一夜,整条艮安里街巷的居民,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梦里,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反复低语:“我不是假的……我不是假的……我是真的……”
次日清晨,当人们推开家门时,都惊恐地发现,自家的门缝里,竟都塞着半张被火烧过的纸片。
街坊们好奇地将这些纸片拼凑起来,一张完整的图像渐渐浮现——那是一个男孩的童年照片剪影,眉眼轮廓,竟与药铺里新来的那个伙计陆九,有七八分相似。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街巷中蔓延。
德仁堂药铺里,陆九正在值夜。
他将白天整理好的药材一一归位,拉开最后一个抽屉时,动作却顿住了。
在抽屉的最深处,那个被账本和杂物遮蔽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枚铜铃他认得,正是当年那只巡更铃在熔铸前,不慎遗失的最后一块碎片。
它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去拾取,更没有声张,只是沉默地盯着它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将抽屉推回原位,用一本更厚的陈旧账本将那个角落压得更死。
子时将尽,万籁俱寂。
药柜深处,那枚被遗忘的铜铃突然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嗡——”声,如同一声幽幽的叹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陆九猛地抬起头,望向窗外。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将他自己的影子长长地投射在身前的地板上,轮廓分明。
然而,在他身侧的巨大药柜那光洁的漆面上,却倒映出了另一番景象。
药柜的投影之上,除了他自己的影子,还多出了一道模糊而扭曲的人影。
那道影子仿佛是从他的影子里分裂出去的一样,正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轻轻招了招。
陆九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远处的药堂后院,刚刚熄灭了九还针上最后一缕黑气的白桃,望着窗外那轮孤月,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影子在找身子,赝品在宣告自己为真。
它能模仿声音,能借用倒影,甚至能通过梦境传递意念。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句巨大的谎言。
而要戳穿一句谎言,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它开口。
因为,无论伪装得多么天衣无缝,只要它开口说话,就必然会留下破绽。
谎言,终究是要通过言语来编织的。
而每一句说出口的言语,无论真假,都会在说出它的那条舌头上,留下独一无二的痕迹。